她根本还不明白感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只是懵懂地感受到了一种连接,她从不愿牵连谁,不愿再成为谁的负累,如果这个话题如她所习惯的那般沉重地展开,她一定会严词拒绝’为我而做‘这种想法,但龙黎说得太自然了,就好像她在酒楼前降下车窗诱她上车时做的那样,她近乎于轻巧地、习以为常地脱口而出,仿佛这件事天然该是’我们‘的事,是你的一切都与我相关。
她就像是阿克琉斯,早早便从命运女神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战死的终局,于是终其一生都在用天火自淬,烧去了自己凡人的所有部分,变得刀枪不入,变得百毒不侵,但尚如昀的存在护住了她的心,饶是铠甲坚硬,仍教意外之人击中了脚踵,那人只用了我们一词,便轻易地粉碎了过往的重重壁障。
神话结束了,从此以后,我们都将成为胆战心惊的凡人,她只是伸手轻轻一拉,她也只是这么稍一踉跄,天堑乍灭,红尘眼前。
遗世独立是少数派的谎言,原来只多一个人、一个,她们便成浩荡千军,足以重新拥抱世界。
人间很好,我们有权利一起去看一看,不是么?
…
“别担心。”龙黎负起背包,淡然道,“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她隔着衣料,重新将青铜剑放进背包里,又瞧了瞧顾弦望的神色,逗她:“怕累么?这么委屈。”
顾弦望脸微热,偏过头去往墓道里胡乱打光,“累什么?就这么小瞧我?师门严厉,以往练功不分日夜,虽然赶不上你们风里来雨里去,但只论腿脚体力,我也不至于差你那么多。”
龙黎了然地笑:“我何时说过你不及我?分明是想倚仗你,怕你觉得我一个伤员添了累赘。”
顾弦望也不瞧她,闷声说:“胡言乱语。”
龙黎顺着光走到前面,顺势牵起她的手,两人跨过一地狼藉,向先前未见的平行的那条墓道里走,她稍作正色地说:“你先前已经见过了尚九爷,他可曾说过在墓道里的见闻?”
“当时时间太紧,具体情况他没有说得太多,只说这里布置诡谲,要当心旁人。”
龙黎想了想,道:“嗯,我依稀记得遇到他们的时候人应该是在上层墓道中,当时他们正与一人打斗,那人身手极强,我未能击杀,叫他逃了去,当时那墓道里除了你师父与走鼠一人外,还另有一具尸首。”她顿了顿,才又补充,“那尸身上的口子,不太像机栝所致,应当也是被逃走之人所害。”
“与人交手?”顾弦望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莫不是内讧?”
龙黎稍一顿步,两人在墓道头的转角处先掩了掩身形,小心探头觑看,便见那头也是条一般无二的死路,这一层墓道果然就如所料的那样,是个封闭的口字型,上下间没有阶梯,不知道先前那群青眼猴和白蜥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能,但是照此地墓道的设计,想要藏身并不容易,”龙黎从地上捡了两只散镖,往前投掷,两镖着力不同,落在了不同的位置,可能是重量不足,整条墓道的砖石并无反应,仍旧很安静,“与你师父同来的,其中一门叫做公输,他们自称鲁班传人,其立宗之本就是对坎扣的研究。”
“坎便是各类精巧机栝、陷阱的设置,扣便是其中的解法,逢坎必有扣,有秘自有解,在奇淫巧技的鬼谷子一脉里,留存下来对各类机关最为精通的,就是这一门了。”
“倘若公输的人也折在此地,那问题多半不是出在疑冢的布置上。”
“而是在于人。”
顾弦望皱了皱眉:“会是那个能易容的人又混进来了么?”
龙黎说:“有可能,但、也不可低估了人心。”
她想了想,“我进墓道,你在这里瞧着,你目力更强,倘若有什么异样,便提醒我。”
方才闸门的动静肯定是自这里传来,倘若她们有办法找到那道暗门,或许就能从关锁着异兽的闸笼上下,她们现在一直是位于平面之中,很难具体判断这座疑冢是个什么情况,要是一层层探下去,不提体能食水能不能应承,光只时间就耗费不起。
龙黎想会用定位器这样的手段,很有可能先前那群盗墓贼是组织买来的人手,万一是这样,那寿眼湖的定位一定已经发送到了麦克·海克斯手里,依照他的行事习惯,起码有两个小队应该已经在西安落地了,从贵州出来以后,因为先前B队人员被顶替的事他们内部就花了很大精力自查,同时萨拉、查克、老狗三个重要帮手又相继因为肺部感染而病倒,便是借了这个空档,她才有机会借病独自行事,但她也很清楚,那些借口老狐狸是不会信的,他自有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