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我就是想劝你们,莫再去找啥子地图喽,但是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鬼,脚长到你两个身上,我管不了,也管不着。”
他说到这,明显已经不打算继续交谈下去,顾弦望心里一突,知道这意思是他想找的人只有龙黎一个,救她们只是搭把手的功夫,话说出来,愿不愿信随她们,因为她们手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老头佯装神棍在江湖混迹了这么多年,杨白白一心想要找出龙家古寨,却都没发现眼下这神棍的肚子里才装着满卷真货,他不仅知道禁婆骨和神眼,而且一眼就能认得巫族文字,显然叶蓁没有找错人,他就是叶蝉导师口中那民间高手,这人一看就不是学院出身,眼看着年纪与师父应当差别不会太大,也就是说很可能这人也经历过当年的龙家古寨事件,更甚是凭一己之力追查至今。
她刚刚特意提出龙黎的名字,但这老头却没有太大反应,说明很可能龙黎已经透露过自己是龙家人这件事,但这是为什么呢?龙黎多年来一直在隐蔽行事,出席花会也需易容,为什么会选择把自己的身份告知给他?只是为了让他不要把天书的信息再透露出去么?
但若她是笑三笑,明知自己没有几天好活了,又怎会再去忌惮个龙家人的虚名?岂不是自相矛盾?
太难了,想要在这样的信息差下与这些人进行博弈,实在是太难了。
顾弦望苦笑着低头,用手掌沾了些石缝中的积水,盖上脸,任凉意自皮肤渗入,稍稍缓解她的焦灼,片刻,她抬头道:“您说的对,人各有命,未见得年少的一定活得久,没几日好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世上去追寻龙家的,未必都是为了名利,总有一些人是身不由己,命这东西本身就很荒唐,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只要还有一分可能,总想再搏一搏。”
她笑笑,拱手道:“得先生援手,心内感激,先前诸多得罪,顾弦望给您赔不是了。”
“今日在穴中的,都是我所在意之人,旁人可以不管,我不能不管,前路艰险,就不连累先生,这人是金钩镇余贼,但眼下枪伤严重,若先生还有行善的念头,不妨将他扔到就近的诊所,也算是桩善缘。”
她这一声声先生,倒把笑三笑叫得不会了,老脸褶皱里藏着红,不由瞥眼低咳,四下乱瞟,叶蝉一见他这模样,当即就明白了——这老东西吃软不吃硬,明显是缺夸呀!
忙拽住他的衣袖,无比真诚地闪着大眼:“老先生,都是我先前有眼不识泰山,放着您这么座宝库不识,竟还以为是神棍,这也充分暴露出我的浅薄和无知,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两个小辈这一路没少被那些江湖人算计欺负,刚才又是怎样惊险地绝地求生,您都是看在眼里的呀。”
“而且您说您没几日好活,那我也是啊,我身上这蛊虫还是您亲眼给认出来的,正所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和您现在的心境那是一模一样啊,但那话是怎么说来着?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虽然吃喝玩乐苟且偷生会很快乐,但、但就像您一样,有志者心怀天下,即便为世人所不解——”
越吹越没谱,笑三笑嗤了声,摆手打断她:“好喽好喽,我没你说嘞啷个伟大,两个事儿我可以告诉你们,第一,那个女娃儿是听到这村里流传的一则童谣的内容以后才忽然跑起,不晓得她是想到了啥子内容,反正那个童谣蛮我也没得听懂,感觉上不像是内陆会用到的语言,是这个村子入夜以后好像用来哄娃儿嘞,你们要是贴别个墙角仔细听,也能听到;第二嘛,那个女娃儿,不是真嘞龙家人。”
顾弦望一怔,这当口也不敢去反驳,只得顺着他的话问:“不是真的龙家人?您——您见过真的龙家人?”
“哼。”笑三笑淡嗤了声,站出去跺了跺蹲麻的脚,他目光盯着密林深处,眸色比夜色更沉,半晌才低语:“是蛮,你愿意信,就当是我见过。”
“我愿意信。”顾弦望有些激动,“这件事对她很重要,若她不是所谓的龙家人,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笑三笑侧过眼:“你娃儿……倒是真嘞重感情。但她虽然不是龙家人,她嘞身份却很可能比单纯嘞龙家人,还要复杂得多啊。”
“我也不瞒你两个,我的确有话还没和她说完,有些问题,我也还想找她问个清楚,求个瞑目。”他抓抓自己的秃头,嘶了声,“所谓送佛送到西,我大概晓得她会从哪里进到辣个阴阳穴去,你们要是真不怕死,那老汉儿可以带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