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一刻不停地用牙齿啮咬着她手肘处的扎带,她并不咬断,第一根差不多了,就立马咬第二根,每根都在差不多的位置咬出缺口,而后整条手臂共同用力,崩的一下将三根扎带尽数挣断。
她伸手将叶蝉揽进怀里,让她的额头靠着自己的锁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别怕,我在这里,我答应过你哥一定会好好带你出去,放心吧。”
她们的刀正好就挂在这大哥身上,顾弦望小心地探出手,没等摸到他的腰,又听着一声枪响,那子弹贴着她的掌根,直接打进了大哥的手肘里,那条手臂本就耷拉在她们头上面,子弹穿过时带出一片血雾,喷得两人满头满脸。
叶蝉肩膀乍缩发出两阵冷颤,急促而深重地贴着顾弦望的身体喘了几口气,接着一口狠狠咬在自己的虎口上,闷吼出出呜呜的响,很快,痛完了,又疯狂去撕咬自己手腕上的绑带,一咬断便从地上捧起脏水搓掉了脸上的血痕,红着眼强行支棱起来:“去他妈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要么把姑奶奶打死,打不死就别想把老娘吓死!”
话音未落,林边灌木叶动了动,唰唰蹿出来好几条细瘦的影子,接着便听着两声暗骂,那驯姐和狗爷一块儿倒着走出了草丛,还有那老柳,有一个算一个,都僵着脊背往内缩,顾弦望定睛一看,原来是几条细犬将他们围了起来。
细犬这种狗本身就是猎犬,神话里二郎神的哮天犬便是此类,这种狗身材细瘦,跑步极快,头脸长,专门适应山林子里打猎追踪,别说是人,就是条地鼠野兔那也是一盯一个准儿。
这时候老柳没有贸然开枪,多半是在等着那个持枪的猎人露面,那人起手就先杀了他们一个人,来者不善,也不知是不是来寻仇的,除此之外,顾弦望也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这人轻易动枪,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现在枪动了,人死了,显然对方是准备黑白通吃,一个活口也不留,她得想办法趁乱拿回自己的装备,带着叶蝉跑路。
但这些狗……真是要命了。
“诶诶诶——”正想着,叶蝉忽然蹬着腿叫起来,“汪!我告诉你们啊,我也很凶的,退!退退退!”
一抬头,另有一条膘肥体健的黑白花细犬已经呲着牙靠近过来,自近处看这些狗确实不一般,平日里定是得到了很好的训练和饲喂,虽然瘦,但浑身是精肉,眼瞧着起码也有四五十斤重,最要命的是这些畜生好像是吃生肉的,它对着二人呲了会儿牙,鼻子抽了抽,又转身到那东北汉子边上,一点点把他脑袋上枪洞外的血沫子给舔干净了。
舔净了,还咂摸咂摸嘴,那模样,明显是没吃够啊。
这时候,那老柳突然扯着嗓子吼了句:“并肩子们念短吧!云棚上,梁子孙粘上啦!”(绿林切口:兄弟伙们别说话,顶子上有仇人找来了。)
狗爷听着就嗤了口,也不知暗骂了一句什么,根本不动弹。
顾弦望听不懂这句切口的意思,但从之前的对话加上狗爷的表现,她猜测老柳这时候喊话很可能是想借刀杀人,引狗爷动手顺便把枪手的准确位置给勾出来,正大敌当前,这几人却是忙不迭的扯出图穷匕见这一折,要说做人就怕比,萨拉查克之流和这几个人一比,倒还算是精锐了。
但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现在她们的装备背包就在左手边约莫三米的位置,而她们正前方便是渐渐在缩拢的三个盗墓贼,周边呲牙咧嘴的细犬共有九条,离着她最近的有两条,如果她们想要杀出去,最好的时机便是等对方露面以后,两方冲突的瞬间。
心中暗下决断之后,顾弦望啐了口不断打进嘴唇里的雨水,眼光锐利地扫过狗群,像是这样经过饲训、数量在两条以上的狗群,单想要靠气势去震慑它们几乎是不可能的,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那条领头的,就像龙黎在天坑里所做的示范,只要毫不迟疑地斩杀掉它们的头犬,其余的自然不再敢来进犯。
可没等她认出头犬,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尖锐的哨鸣,瞬间就让顾弦望想到杨白白的猿哨,不过这里的哨音明显更完整,是人类也能完全捕捉到的音频,只是听着非常难受,就像有些人听见指甲挠黑板那动静一样,刺挠。
紧跟着四下同时蹿出人影,这些人披着厚重蓑衣,头戴长长的木制傩面,大跳四方步,摇头晃脑地敲鼓,那鼓也不是一般模样,类似于腰鼓,约莫六七寸大小,就系在腰上,两面绷皮,专用四指拍击,鼓声听来非常怪异,极闷,而且走音走得厉害,乍听就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哀嚎声,伴着这些人面刺猬般的人的狂舞,在雨幕中简直像是远古招邪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