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四面围山,处地低洼,好处是有水有山,开窗即景,坏处就是阴,一降下车窗马上能感觉到那股子阴冷,眼下时间刚过了六点,一路行车还能看见天光,可进了村就不行了,雾蒙蒙的阴着,只有村民养的跑山鸡隐在树丛里吊嗓子。
顾弦望向外张望了一眼,老远就见着个五六十岁的半大老头迎上来,指挥她往一边开。
“欸女子,车往这边儿开下嘛,额们这有专门地停车场尼。”
正当她分辨方言的意思,后面紧跟着又跑来几个人,男男女女的都穿上薄夹袄了,这里面独有个看起来与她们同龄的年轻女人,围着粗布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一矮身就从老头横拦的手臂底下钻进来,操着口相对标准的普通话说:“美女,几位啊?旅游是不是?住店不?我们家可是这村里房间最敞亮的,炕都已经给烧热了,而且离着野温泉最近。”
说话间,车里的几个人都醒了,杨白白看了看周遭的山势,啧了声,嘟囔道:“这里居然会有个村子。”
顾弦望若有所思地警惕着,她们的装备都在车上,放在停车场不安全,全都扛着下车也不现实。
边上一中年男人揣着手,无奈道:“咦,咋么阿妹,生意都叫你一个拐走咧,女子,有空到额家咥面嘛,正宗滴很。”
女人冲他几个摆摆手,又和老头说:“哎何叔,这我们家客人,车开我们那去,就不停停车场了啊。”说着,赶紧走到车前面,往左边儿指挥起来,“走,左打方向盘,进前面那个大道一直到头,竖着酒旗有木栅栏的就是我家。”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女人家的店应该算是村里规模较大的,顾弦望心中暗想,她们现在才到金钩镇,若是人有心埋伏,定是已经藏匿稳妥,不论是引诱她来的人,亦或是其他拿着人皮图想分杯羹的江湖人,自己在明他们在暗,躲已经没有意义,倒不如正大光明,或许还能捉着马脚。
于是顺着女人的指向开去,停车时侧目,道旁矗立着座三层小楼,后边还带围院,这规模眼见着比其他家气派得多,外头的装修也像那么回事儿,那侧墙边画着几个停车位,现在已经停下了两辆,一辆尼桑一辆五菱面包车,看车况不大像是从城里来的,整个车身上溅了不少黄泥。
顾弦望下车时留了心眼,将两辆车的车牌都默背下来,又向车内多打量了几眼,这两辆车车价都不贵,但用的膜却是百分百的防窥膜,内部一概看不清。
若是用来越野,为了看景不会用这样的车膜。
若是用来拉货,为了省钱更不会用这样的车膜。
看样子,她们来得还不算迟。
进门看了眼市价牌,这家叫地仙居的民宿房型还挺丰富,小楼的二层有四人通铺,现在呈满房状态,三楼是山景标间,也基本满房,独这一楼的雅致单间还有四间空余,看样子买卖的确红火。
等三人在前后打量了两圈,先前迎客的女人才提着一串蒜子姗姗来迟,她是个会做生意的,一听顾弦望想要四间房,很大方的送了顿免费的农家菜套餐让几人中午在家吃,说是今天天气比较阴,最好下午再出去,周边的景点得有太阳的时候看比较好看,尤其是那棵千年的黄金枫,金光灿灿的,相当漂亮。
顾弦望开始还以为这里会是个有规模的镇子,结果她说,这个金钩镇不是个乡镇的意思,是很早以前古代军队里戍边的一个什么称呼,反正相当于是个囤所吧,就叫金钩镇,后来他们祖先迁徙过来,一直就把这个名字传下来了。
交上押金拿了房卡,自称阿姐的老板娘就更热络了,她本来正忙做早餐,又说这几天虽然满房,但客人大多起得晚,有好多都是要打包直接挂到房门口,下午才出来吃饭的也有,说着又要送她们温泉票,又要她们一会儿出来吃早餐。
…
所谓雅致单间,其实就是招待所平级的装修,四面墙都贴着古早墙纸,合缝处很多已经生出霉斑,又给空调的暖气吹烤,纷纷鼓包翘角,唯独胜在采光尚可,打眼扫去还算干净,顾弦望放下行李包,先将每一个角落查遍,确定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而后才进卫生间去洗澡。
成片暖雾中,她的手掌滋声在镜面上擦出条净线,从中仔细凝视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之前脖颈处还余黄斑的口子已经彻底复原,四肢上新划出来的血痕却开始新一轮的泛黄,那些伤处太细微了,不便于观察,最清晰的一处在肩膀,现在来看,仅仅是从阴涡中出来三个小时,她被钉住的口子就已经呈现出愈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