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温吞的痛觉,是什么时候开始悄然淡去的?
她有力搏动的心跳仿佛是在代为读秒,分明在四面楚歌的肃杀里,面对这般美,她却不必再仓皇躲避了。
她甚至,有些贪心地想要采撷所有颜色的花,回去送给一个人。
…
这片谷地中约莫同时开放着数百枝花,乍看煞是惊艳,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便会发现这种花是没有香味的,不但不香,甚至还隐隐散着股腥苦的气味,有点像动物的胆液,而且这片土壤也与外面的不同,显得特别肥沃,很黑,颗粒也偏大,但却完全不长杂草,甚至没有裸露在外的岩块。
而且一直到现在这些花上的荧光都没有闪烁过一次,那先前同时黯淡的瞬间又是怎么回事?
顾弦望转念一想,还是决定速战速决,两步跃下坡道,这花倒是分帮结派,不同颜色占据不同的区块,当间里留下不少天然的行道,她想着快虽要快,但起码就近摘上三两种类,簇成花束,龙黎赶雾时不也好看些么?
可甫一踏进中间的粗壤上,这脚感就不对了,土下并不软,发硬,而且很不规则,像是石头填充过,顾弦望微微俯身,用前掌轻轻蹭开一层表土,约莫扫出两三指节的厚度,那硌脚的东西终于露面,看着好像是牛角,黑色的,再往下,就连着它发黄而硕大的…还未彻底腐烂的头骨。
顾弦望抿了抿唇,后颈寒毛竖了起来,这东西绝不该出现在这里,它埋得太浅了,让人实在想不到在花期之内这么大的动物是如何被消化分解,然后成为新土层的一部分。
她脚跟挪移后退,手探向最近的一丛花,妈的,不挑了,有一枝算一枝吧!
枝茎生脆,折断时的手感很奇怪,就在她手腕稍顿的片刻,余光里那成片荧海倏然又灭,只剩下她脚边这一小圈…紧接着,她鞋底边缘开始往上涌起一层黑土,仿佛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但她一经凝目便发现,那特么哪里是土,分明是一只只苍蝇大小的黑色飞虫,那虫子头小腰身细,口器比较短,感觉好像是放大了两三倍的小咬。
不不不,这根本是大咬吧!眼看汹汹成团的黑雾一齐起飞,顾弦望终于明白先前到底是谁把雾后的灯给关了。
她只觉得鬓边一丝冷汗滑下,要是没记错,这东西…会吸血啊。
…
十秒了。
龙黎足尖轻挑,从地上勾起柄大刀,当空一劈,试了试手感。
“我去看看。”
叶蝉有点懵:“呃…你不是说再等等吗?”
龙黎盯着林间黑雾,低声道:“嗯,等过了。”
杨白白正蹲在边上给自己又裂开的肚子撒药,咂舌道:“一个接一个进去,等到后面哪个都回不来,现在才刚刚到五分钟,你急什么?”
龙黎没理会,脚步已快速迈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交代:“一会儿若有任何异样,先回柴屋躲避,听到了么叶蝉?”
叶蝉哪敢没听到,刚要应,突然就听着林子里好像有动静,“欸,我好像听见——”
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全,就听着’chua‘的一声,草丛里猛地蹿出道黑影,那人双手叉挡在身前,脑袋上罩着一只藏蓝色的尼龙袋,口袋很大,一直罩到她肩膀,原本系在她腰上的红绳,这会儿正绕在手腕上。
叶蝉瞠目道:“哇,顾姐姐,你跑得好快……呃,卧槽,这些是啥?”
她刚露面时前面的叶蝉和杨白白压根没反应过来,等人和豹子一样蹿过去才发现,她身后这密密麻麻跟着大片虫雾。
叶蝉一出声,顾弦望才惊觉自己已经跑回来了,忙把头上的尼龙袋拉起来,露出双眼睛,喊道:“跑跑跑!这些是小咬,吸血的!”
这俩人站得近,顾弦望一眼没扫到龙黎,右手立马去拉红绳,音调扬起来:“龙、白——白蔹哪去了?”
她这里一拉绳,身后立刻紧绷绷地回拽,返身瞧去,龙黎神色如冰,睨了她眼,也不说话,只是立时护着她身后跑起来:“都进柴屋!”
顾弦望眼下也管不得许多,边往自己身后划拉沾上的虫子,边疯狂加速,柴屋近在眼前,她让叶蝉杨白白先进,自己把着门猝然回头,就见龙黎停在屋前不远的碎石滩,黑黢黢的虫潮近在咫尺,她眼睛都瞪大了,一口气好悬没噎得她心梗,怒意上头,寒气下潜,整个人冰火两重天。
只见着龙黎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摸出只不锈钢酒瓶,当天泼洒,紧接着右臂向上一挥,一道光炎顺着火弧轰然爆起,那瞬间好似是烟火盛放,比起她先前所见的山谷荧海竟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