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白蔹的说得没错,这东西,就是活的。
五分钟活动一次,他想,雾蜃开启的通道不会只有一个,如果想要冲出去,就必须抓住每一次雾头转向瞬间形成的一条真空带,顺着真空带肯定可以找到阴涡的边界。
但如果没有抓住呢?势必会再被困进雾林子里。
啧,反正已经陷进来了,是死是活赌一把也就是了。
想定了,他猛地站起来,一回身险些撞着顾弦望,忙退了步,皱眉:“你怎么一声不响的站人身后?”
顾弦望纯纯无语:“我们已经同叶蝉说了半天话,你是入定了么?”
“噢。”他一捋发茬,“还不习惯边上有人。”
见她手上拿着长绳,正在一节一节的捋顺计量长度,“怎么,你想靠绳子保持方向?”
叶蝉数到两百三十二米,接着从新绳里再解出两股,系在先前的绳尾,“基本上勉强能凑够三百五十米左右,再分的话绳子就太细了,我估计在树上磨几下就该断了。”
也好在是她吸取了上次贵州的教训,这次在户外用品店里就先给自己整理了一只万能生存背包,自己带的绳子加上顾姐姐的这一套,东拆西补凑了两根长的。
“好。”顾弦望应了声,转向杨白白说,“五分钟,你应当也看清了罢?”
杨白白:“…看清了,怎么?”
顾弦望将绳系在自己腰际,挑衅地笑:“我有个不成气候的法子,想赌一把么?”
杨白白古怪地瞧瞧她,又瞧瞧她身旁的白蔹,直觉这俩人进了趟柴房就跟换了魂一样,不过他了解顾弦望,这家伙小时候就有两幅面孔,平时闷不吭声似葫芦,真要逼急了比那山上的野狸子都要狠,正所谓三岁看老,定跑不了。
“赌?”
“有句口诀,荧烛火,赶阴涡;铜鼓震,莫开眼。白蔹说这是走鼠所藏古籍中关于阴涡记载最详尽的一条,猜测这荧烛火,也就是萤火虫或许对活雾有驱赶之用。”
顾弦望淡笑道:“一柄匕首一根绳,三百米,五分钟,你探来路,我探山侧,你若是寻得的萤火虫比我多,我便将鳖珠让给你。”
她用让字,却是刻意模糊了赌注究竟是哪一颗。
“要是你输了,就无条件地应我一件事,自然,事有限度,绝不为难,如何?”
杨白白倏然怔忡,这张扬的模样,竟猝不及防地将他抽回到幼时记忆中。
那是她寄住在杨家后上的第三堂课,彼时内外门弟子共聚学堂,就和古早时的私塾没什么分别,杨家祖宅坐落在群山深处的小村里,风俗极其闭塞,像顾弦望那样的情况刚来时被欺负得很惨,领头的那个是前任家主的遗腹子,地位很高,又得家族宠溺,就连他也只能听从调遣。
顾弦望的母亲是杨家的叛徒,不仅骗走了杨家至关重要的一颗鳖珠,还学尽了憋宝的本事去投靠相灵,末了与人苟且不成,又勾搭了个什么公职人员,反正是使得一身狐媚本领,不要脸地往上爬。
这话虽然大人们不在明面讲,但从孩子口中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现在那杨柳死了,就把生在外面的孽子送回杨家来,杨家人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那时候杨白白看顾弦望,只觉得这女孩看着木讷,远不如村里孩子灵动聪明,当下更笃信这是个野种的说法,那时正逢他渴望融入人群的岁数,就给杨白墨做了刀,饭里搅虫,座椅淋胶,只要顾弦望经过的地方,必有杨白墨一众狗腿子作乱的残迹。
现在想来,顾弦望那时应当已经忍了许久。
杨家大课,分文武两项,文课上的是山川地脉,这是憋宝一脉的基础,所有人都得学;武课练的是拳脚体力,跑、攀、跃这三项日日都得练,走山靠的就是这个脚板功夫,每逢大课便要捉考,哪个不过关,所有人都得挨罚。
那时顾弦望体弱多病,总是告假,除了被欺负,就是窝在黑屋子里养病,第三堂课是她第一次上武课,好死不死,就给捉了考。
杨白墨那日也被捉考,当时就不干了,反正顾弦望考不过,所有人一样挨罚,他何必费两趟力气,’但这一笔必须记在她头上,下了课我给兄弟们讨回公道‘,当着所有人的面,杨白墨这样说。
那时杨白白觉得顾弦望罪不至此,可他却也不曾为谁辩白过。
当日考的是折返野山坡,被捉考的一共五人,时限一刻钟。
结果最先回来的,却是满脸血的顾弦望。
等师父们回头去找,才遇到被四个倒霉蛋搀回来的杨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