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需要尽快把龙黎送出去,万一伤她的东西带着破伤风之类的毒菌就麻烦了。
“不念了么?”
愣神间,一道喑哑的声音蓦地传来,顾弦望倏忽侧目,恰对上龙黎润如玉石般的黑瞳,因着虚弱,她的眸色中显出难得一见的散漫,就像是晴好午后里刚从绒毯中睡醒的狸猫。
顾弦望一怔,下意识眨了眨眼,脸上莫名发起烧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嗯…不久前。”龙黎牵起丝笑意,长睫如点水,片刻轻阖,似是在享受最后瞬息的安宁,“有水么?”
“有。”她忙翻出自己包里的水瓶,咔地拧开送到她唇边,又觉得她这个姿势容易呛着,便问:“要喂你么?”
就这么狭窄的个小破柴屋,两人的声音都轻得像是做贼,龙黎体弱也就罢了,顾弦望也不知怎给带偏了,就叶蝉还和个傻子似的换着各种姿势堵门框,殊不知里面的两个人已经窸窸窣窣地扶着腰喂起水来。
龙黎的唇瓣上润着层水膜,似龟裂的土壤初逢雨露,她的嗓子哑得厉害,只能附耳才勉强听清,“你…如何找到这儿?”
这个问法,顾弦望当下确定发来消息的果非她本人,只是以龙黎目前的状况来看,其间千头万绪,可能性众多,她心念电转,问出关键:“你知道羊拐沟么?”
黑暗之中,龙黎神色倏忽凝转,但又很快显出丝茫然,她上身微动间似牵扯了伤处,脱力地俯入顾弦望的颈窝,两人本就挨得极近,这下面颊相贴,冷热交叠,顾弦望只听着脑中嗡的一响,她说的那句’何处是羊拐沟‘竟也没能分辨清楚。
门外影子一暗,杨白白不耐烦地喊了声:“欸,里面是有金矿吗需要挖这么久?”
叶蝉赶紧挥手相挡,嚷道:“诶诶诶,你别瞎看,后退后退!”
被那动静惊扰,耳语间的顾弦望唰一下站起来,背脊僵直,活似是遭谁罚了站,“等、等一下。”
咳,是不是太久没说话了,怎得一开口嗓音还劈了叉。
她一动,龙黎便也跟着坐直,伸臂自医疗包里拿出卷弹力绷带,绕着自己的腰腹紧紧缠系数圈,打上死结,她的唇色发白,但眸光已经锐利起来,尤似瞬息里换了个人,直身时那姿态已有了风林火山的气势。
龙黎立在阴影之中,微微侧目,低声:“今天是第几日?”
无头无尾,可顾弦望偏就立时明了她的意思,“第二天。”你失联的第二天。
她身上这件背心前后穿孔,又沾着大片血迹,顾弦望从侧面看过去,又叫她那凌厉的肩臂线条给晃了眼,当下脱了自己的冲锋衣,阴影遮罩,龙黎乖乖站在她身前任她将衣服披上,硬壳衣料哗啦抖响,掩住了她垂眸低叹的一句,“还是连累了你。”
顾弦望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外,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嗯?里面有人?”杨白白比叶蝉高,饶是她伸着手臂挡也很难全部挡住他的视线。
横竖是避不开,顾弦望走出去说:“嗯,我本就是来接她的,这位是走鼠的人。”
叶蝉回头,与她对了个眼神,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就是,人家走鼠的姐妹受了伤,刚才顾姐姐给人紧急包扎呢,你急什么急?”
“走鼠?”杨白白一挑眉,歪脖朝里瞅,只看她那身形便将人识了出来,“是你?”
顾弦望早知凭他的目力瞒是没用的,不若就借用红三姐的光,“是三姐托她前来帮手,结果不小心也落进了这鬼帐子里。”
正好红三姐是个无定性的主,流云如幻江湖人尽皆知,既是她手下的人,时不时换张脸再正常不过,杨白白无可无不可的’噢‘了声,问道:“只派了你一个来?”
龙黎入戏很快,她从阴影中走出来,淡声应他:“走鼠行事,向来在精不在多,三姐嘱托此事需得秘行,白蔹在此先谢过三位救命之恩,也请三位为我行踪保密。”
“白莲?”叶蝉眼珠子一转,夸张道:“喔~!就你叫白莲呐。”
“嘁,那叫白蔹。”杨白白嗤一声,“走鼠近卫,把头自己养大的亲信,用的才是中药名做代号。这东西是承袭的,上一代死了就传给下一代,屁都不懂。”
叶蝉:……上一次有人骂我屁都不懂还是在上一次。
见她委屈神情,顾弦望低咳一声,说:“你看过屋外,有什么异样么?”
杨白白好笑道:“这地方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是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