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她感觉自己心脏好似有些痒,像是被道旁的狗尾草拂过,她用手掌贴着自己温热的胸口,抓不准,挠不着,有些难受。
她两腿晃荡在床边,倏地勾着床板呼一下坐起来,既然要去的话,穿什么样的衣服合适?休闲一些?正式一些?
顾弦望瞥了眼梳妆镜,她这几日苍白得很,还是穿休闲些吧,等翻墙回来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被抓包了,就说是出去散心也好。
就这样定了,她唰地站起来,匆匆翻过衣柜,换上身白T和牛仔裤,穿衣镜前转两圈,看着一股子学生气。
好看么?她皱眉琢磨着。
她手臂上还缠着薄薄一圈绷带,卸了显得太刻意,不卸又好似有些引人注目,叹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交上朋友,与朋友交往的尺度她全然没有概念,只知道心脏砰砰直跳,想见面,又怕见面。
想到见面,她突然意识到,她和龙黎好像还没约定时间。
点开手机,微信人像上躺着一个红点点,她不消思索便猜到了是谁,可心里马上又否定,万一不是呢?可又有谁会偏生在这个时间来加她好友?如此辗转了三五秒,她这才点开。
果然。
龙黎:可以加个好友么?我担心一会群消息不及时。
顾弦望火速通过,回:抱歉,刚刚没看手机,你出发了么?
龙黎说:嗯,已经到你先前下车的路口了。
顾弦望面上一烧,这才看了眼时间,好么,一晃神,近一个多小时都过去了。
她赶紧打字:你别急,我马上来。
那头龙黎顿了两三秒,然后才回了一句:我不急。
很快,又接一句:等你,我不急。
…
她好似经过夜郎这一劫磨砺后,功夫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具体表现在她这回身体状态虽不佳,但晚上偷摸贴墙根儿,轻身下楼梯,钻监控死角,再摸黑爬墙一整套流程都走得无比娴熟稳当,简直犹如盗圣附体,且五大道这处宅院的院墙上都还装了些倒刺,专防不长眼的贼偷,顾弦望倒好,先爬树,后落脚,猫儿也似,轻点翻身,接着落地,一出院墙,把刚好路过遛狗的行人给吓了一跳。
那老叔愣神瞅她半晌,眼神就在那大院门和她身上来回确认,他手下牵了只潦草的棕泰迪,对着她好一个叫唤,顾弦望做贼心虚,生怕惊动了陈妈,赶紧朝那狗子作揖。
尴尬地笑着解释:“那个…院里门锁坏了。”
若不是她有几分气质在身上,鬼才能信这套说辞,老叔儿讷讷地应了两声,往出走了几十米,又回头:“欸闺女儿,下回可不敢这样了啊,这要摔下来可了不地。”
顾弦望点点头,一回身拔腿就跑。
...
龙黎正在调试车载碟片的音乐,副驾门突然被拉开,而后嘭一声关上,一股疾走后的淡淡热气腾过来,顾弦望额上浮层薄汗,脸色隐在街灯的微光中,红白不定。
她隐压喘息:“快走。”
半开的车窗透入微风,音箱里传出张国荣《春光乍泄》的前奏,龙黎转头看向顾弦望的侧脸,她的唇畔似被风带起,扬开一抹淡弧:“好。”
话音缠进歌声里,未及飘远,档把利索推入,脚尖一点油门,保时捷的发动机轰然鸣响,惯性摁着顾弦望将她整个人朝椅背中推压,方才急着逃出家门,竟也没发现头绳什么时候掉了,墨发如黑潮,缕缕向外荡去。
开出街口,迎面便是红灯,顾弦望缓出一口气,自从拜了师门,像这样离经叛道的事儿还是头一遭,肩头微动,她下意识一缩,僵住,便见龙黎的指尖轻轻擦过,两指正拈起一片树叶。
她有些笑意:“这么匆忙,偷溜出来的?”
语气倒像是别人家专拐带坏孩子的长辈,不见多么正经,瞎慈祥。
顾弦望嘴还是硬的:“我都多大了,至于么?眼看着入秋了,刮风落的吧。”
“噢。”她顺着窗外的风撒去那片叶,一捋鬓发,还是笑,“是,秋燥惹人急。”
顾弦望抿唇瞥她一眼,龙黎也换了身休闲服,看起来像是刚休假归国的某集团总监,原以为她最适合户外装,没想到对她这个类型的人来说,披只麻袋都能起范儿。
“有话想说?”
她有,但话几次到嘴边了,回回都下咽。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那怎么会开车?”
真棒,问得是什么蠢问题,顾弦望?
她说完,眼睛就直盯着窗外看,像是那街灯长着一副夜明珠的模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