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渝泽板着张脸,点点头,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
可细细一看,他眸底却带着笑意,让板正严厉的脸孔平添了几分柔和。
他张张嘴,似要讲话。
立马被大儿子皱着眉头阻拦了:“爸,你听奶奶的别开口,反正一年到头你就说不了几句话,本来就惜字如金,咋受伤了就想把一年份的都说了吗?”
“宣宣!”章谨之无奈。
聂渝泽眼神暗了暗,听出儿子语气里的埋怨,不由得感到愧疚。
这些年,他留在家里的时间不多。
跟几个儿子的交流很少,每年只见一两回父子感情生疏他早有预料。
说来,他不仅对不住儿子,对不起为他担心的母亲,更对不起独自生产丈夫却不能陪伴在侧的邹菀。
对了,邹菀呢?
她为什么不在?
是在家里照顾小儿子吗?
想到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猴子,聂渝泽心底软了软。
想问,面对母亲儿子担忧的眼神,只能咽了回去,便用动作示意儿子他需要纸笔。
聂宣兄弟俩出少年宫就赶来医院,是以两人背着挎布包,忙拿出本子和笔递过去。
聂渝泽左胳膊中弹,右手除了新擦伤和旧伤倒是无碍,不影响他写字。
——你妈呢?是不是在家里照顾弟弟,弟弟应该长大了不少吧。
聂宣:“……”
祖孙仨面对聂渝泽的疑问,顿时陷入为难。
就连炮仗似的聂霄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说妈妈的事。
此时,他小眼神慌乱,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求救似地看向更为稳重可靠的哥哥,怎么办呢?
聂宣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渝泽看看一脸为难,眉心紧蹙却又要佯装没看到自己写了什么的妈,又看看两个义愤填膺,又气又担心,不知道说啥好的儿子,心里陡然一沉。
提笔写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知道,也有知情权。
聂宣:“爸,其实——”
他话未说完,就被章谨之打断了:“我来跟你爸讲。”
哪有让亲儿子说亲妈不是的,便是邹菀干的事再恶心人,再不要脸,大伙儿朴素的价值观里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妈犯错谁都能怨,留着他们骨血的你不配”……
传出去了,不知内情的人又要传宣宣不孝顺亲妈的话。
章谨之可不想让两个孙子沾上是非,不若让她这个婆婆来讲。
顾忌着隔壁病床的病人,章谨之没用嘴说,也用写的。
——邹菀出轨,对方是阎虎,成成不是咱家孩子。老三说阎虎底子不干净,我怕邹菀连累全家,就想办法逼她跟你离婚了。
本子递过来,祖孙三人如出一辙的紧张。
都担心聂渝泽大受刺激,影响到伤势。
聂渝泽确实懵了。
这是他没想过的答案。这一刻,他脑子里写满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是骨子里冷静自持,又或许这段婚姻的确缺少爱,他没有“被妻子戴绿帽”的愤怒加持,没有第一时间愤恨妻子的不忠。
他只是困惑。
困惑邹菀为什么要那么做。
困惑的同时,也在反思这段婚姻是不是真的那么糟糕!
聂渝泽无声呢喃:“……这样啊。”
震惊一会儿后,他所有思绪都被后半句牵引,急切之下忙不迭就问:“阎、虎……?”
章谨之点头。
“听老三讲,人已经被抓了。”
聂渝泽点点头,想到什么,提笔迅速写道:“我是军人,没有我出面,离婚手续怎么办成的?”
军婚不好离。
但这是站在非军人那方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军婚保护的不是这段婚姻关系,而是军婚中军人的利益。
简而言之,邹菀想离,他若不愿,那就离不了;他若想离,邹菀不愿,却有很大可能离成。
聂渝泽不解这段婚姻是如何在自己未知晓未出面的情况下离掉的,难道妈她动用了关系?想到这儿,聂渝泽剑眉拧了下。
章谨之神情微顿。
要怎么跟儿子解释因为文化革命燎原之势,导致各个部门漏洞不少,才能顺利办离婚证呢?
别说她正儿八经拿了申请书去办离婚,好些人登个报,宣称脱离关系也是作数的。
她斟酌了下字眼。
最后如此说道:“你放心,离婚手续合法合规,至少,符合眼下的规定。”
“好了,你刚醒来不要操心那么多,好好养伤最重要。等伤势好回家,不就什么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