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安冷眼盯着他。
“咳咳……”白岐忽然咳嗽，竟是吐出了几口血，脸色惨白的仿若随时可能归西。
顾云安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眼底的波动，偏头看向了窗外。
白岐喘息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我知晓你恨我，二十多年都不愿意见我一面，现在我快死了，你就陪我说会儿话可好？”
顾云安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冷心绝情，只是听到他那句“我快死了”，心底还是狠狠一痛。
即便是她动手杀了他。
苏淡因为她，而死在了白岐手里，她早该杀了白岐替苏淡报仇。
这是她对苏淡的亏欠。
屋里很安静，顾云安至始至终不愿意应他一声。
白岐有些失落，唇角浮出悲凉的笑容:“其实我后悔了，二十多年了，我早就后悔了。”
“当初苏淡约我出战，我就不该应战，他让我答应帮他延迟一日攻城，他给我项上人头立功，我连拒绝的话都未说，他就撞上了我的剑。”
“倘若不是苏淡的死，是不是苏衍和苏沉就不会冒险刺杀舅父，苏家人不会死，是不是你也不会对我这么绝情？”
二十多年啊，于别人来说是日子，于他白岐是年年月月日日夜夜的相思之痛，蛊毒发作之时，蚀骨之痛，是度日如年的痛不欲生。
白岐有太多次在睡梦中祈求她回头看他一眼，即便是即刻去死，也能含笑九泉。
她一日不见，那便是死也不瞑目。
顾云安神色怔怔的看着白岐:“你说什么？”
白岐又吐了一口血，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顾云安快速的走向他，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冰冷的眸光，此时盛满泪光，激动道:“你说什么？”
“我小舅舅是自己撞上你的剑？”
苏淡是自杀的，拿自己的命，硬逼着白岐拖延一日攻城的时间，就是为了给顾云安铺退路。
白岐至始至终都没有得选择。
他被迫和苏淡交锋，被迫得了苏淡的项上人头立功。
就算没有苏淡的死，白岐也会救南楚国。
顾云安仿若明白了什么。
难怪苏淡说他要替她争取一日的时间，原来如此。
苏淡为何会在大燕众武将里挑了白岐，也是因为白岐嫉恶如仇，爱恨分明的名声，同样在大燕征战南楚一役上，白岐从不曾带兵出战，只有对烧杀掠夺的匈奴深痛恶绝，立下壮志，匈奴不除，不以家为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云安像是卸了力气，眼泪汹涌夺眶而出。
白岐不知道她怎么哭了，在他眼里，苏淡和苏衍，苏沉的死，都是大燕的错，顾云安恨他，理所应当。
他从不推卸责任。
眼泪砸在他脸上，如同巨石砸在胸口，令他惶惶难安。
他抬起宽厚的掌心，指尖轻轻的擦拭她的眼泪，叹气道:“苏淡是自杀的，可也是我大燕国的责任，你恨我，无可厚非。”
顾云安摇头，晶莹的泪水撒落：“不，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大燕皇的野心，本不是当时身为皇子的你可以左右的……”
何况，那一次倘若不是有人暗中助力，让她顺利求到了大陈和大梁的援军，南楚国早已不复存在。
顾云安一直都知道那个人是白岐。
只是三个舅舅的死，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白岐却告诉她，苏淡是自杀死在了他的剑下，目的就是为了逼着白岐应下拖延一日攻城的条件……
那她这么多年的愧疚不安又是什么？
她愧疚难安不能杀了白岐替苏淡报仇。
可从始至终，这场恩怨里，只有她对不起苏淡，苏淡不是为了护她周全也不会死。
白岐他何其无辜。
顾云安摇晃着脸颊，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起身要出去。
第321章 万岁（一更）
顾云安摇晃着脸颊，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起身要出去。
白岐一下慌了心神，握住了她的手腕，悲凉失落又带着恳求道：“我知道你不要我了，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就这一次……”
顾云安回头看着倒在床榻上的男人，泪水模糊了眼眶，其实她一直不知道顾云安有什么好，值得他执念如此。
“我去让清儿进来给你止血。”顾云安轻声道。
她说的清儿是李明清，也是纳兰京。
白岐似有些愕然，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回过味，却并未撒手，有些委屈道：“你都要杀我了，还止什么血。”
顾云安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不是的，我现在不杀你了，我要你好好活着，该死的是我。”
苏淡是因她而死的，始作俑者是她，该死的也是她。
白岐拽着她坐下。
顾云安手脚无措道：“你小心些，你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