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锦书每次想给它止血,那锐利的狼爪便亮了出来,磨牙喘粗气,绝不允许小女孩的靠近。
范则站在帐外,背后被李昀轻轻拍了一下。
“见过梁王殿下,见过大帅。”范则回神,连忙朝他们拱手抱拳。
裴醉透过帐帘缝隙窥见了一人一兽的对峙,目光落在李昀脸上。
李昀微微歪了歪头:“只是路过。进或不进,都是兄长自己的选择。”
项锦书听见帘帐被挑开的声响,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记得这个人,对了,范叔叔说,只有他才能救它。
“大人,求求你,你救救这只小狼好不好?”
项锦书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眼泪汪汪地抱着他浸满风雪的腿,小声地恳求他。
裴醉在她扑过来的一瞬,脊背微微僵硬了一下。
“大人?”
项锦书带着呜咽的小奶音绕在裴醉膝下,眼带期盼地望着他。
裴醉缓缓地抬起右手,似乎犹豫了片刻,最后,悬在空中的手掌终于落下,轻轻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他转身,走到那木板前,垂眸凝望着灰狼腹部的伤口。
一道黑黢黢的火炮炸伤,半个手掌大小,应该只是飞弹擦伤,虽然狰狞,流血也不少,但也能救。
灰狼明显感受到了比矮个子小女孩要强烈千百倍的威胁,它虚弱地昂起头,凶狠地朝他龇牙,鼻息打在裴醉的手背上,潮湿而急促。
项锦书看见那狼四肢弓起,筋肉紧绷,似乎想要一击咬上裴醉的手臂。
“大人小心!”
小女孩失声叫道,可话音还未落,便看见那个大人抬手扼住灰狼的咽喉,准确而克制地将其撂倒在木板上。
“呃...灰狼小心!”
项锦书一瞬间就调转了阵方,开始担心这样粗暴的手法会不会把小狼弄得伤上加伤。
旁边的金疮药和纱布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看就是范则与李昀的手笔。
裴醉沉默地替灰狼清理创口,动作准确果断下手利落,没什么多余的同情怜悯,仿佛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惯例事项。
小姑娘有些害怕这个冷血的大人,悄悄地后退了半步,担忧地望向那只奄奄一息的狼。不过,她的心还没完全提起来,裴醉便结束了手中的包扎,退了半步,蹲在木板前,安静沉着地望着它。
一人一狼沉默地对峙着。最后,也用灰狼湿漉漉的蓝眼睛望着裴醉,雪白的眼皮微微放下,敌意尽消。
“大人,你不...你不抱抱它吗?”项锦书害怕地躲在裴醉宽阔的肩背后面,只露了一只眼睛。
“它要的不是安抚,是安心。”裴醉入帐第一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我给它半步距离,它感觉不到威胁,才能真正松懈下来。”
“哦。”项锦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我可以抱抱它吗?”
裴醉沉默了一会儿。
“若不怕,可以试试。”
项锦书纤长卷曲的睫毛眨了眨,望着那失血过多耷拉脑袋的灰狼,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朝它探了过去。
灰狼嗅到了小女孩的味道,猛地抬眼,眼中凶戾骤现。
裴醉眼眸转冷,一直没有卸力道的右手猛地冲着灰狼伤口而去,可谁知,下一刻,小女孩展开手掌,里面放了一支干枯的红柳串铃花。
“哥哥说过,灰狼喜欢这个花。大漠间的花本来就少,红柳串铃是唯一灰狼喜欢的,听说,他们还经常在树下捕猎打滚呢。”
项锦书将手里的干花展开,仿佛把春天带给了那只伤痕累累的小狼。
“...他说得没错。”
裴醉站在项锦书身后,旁观着,那受伤的狼从戒备到放松,最后试探地嗅了嗅她掌心间的干花。
项锦书惊喜地低呼,转头望向裴醉,兴奋地说道:“大人,它喜欢我!”
裴醉淡淡一笑:“是,它喜欢你。”
项锦书一寸寸地贴近小狼,最后,将那只灰狼小心地抱在怀里,终于幸福地露出了稚嫩的笑脸。
“哥哥最喜欢去猎狼了。不过我听娘说,他箭法糟糕得很,每次都打不中。”
“是。”
“可是哥哥明明告诉我,他百发百中的。”
“是。”
项锦书已经糊涂了:“诶?”
裴醉慢慢地蹲了下来,与小女孩平视,声音沉稳和缓,如同在讲故事一般。
“很久以前,令兄的确不擅箭法。可经过多年的刻苦钻研,他的箭法早可百步穿杨。而他总是猎不中野狼,是因为他觉得,平日战场上人人生死相搏已经够了,对这些动物,能放一马,便是积德了。”
“大人你认识我哥哥吗?为什么锦书这五年都没见过你?”项锦书扯着裴醉的袖口,遥遥指着城门的方向,“那你告诉我,哥哥什么时候才能从城门上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