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工作场合并无不同的黑夹克。
和新闻里看上去一般模样。
他没有失声大哭、也没有方寸尽失。
整个人略显呆滞, 杵在墓碑前像是失语般平静,静得吓人。
葬礼上来了很多人,脚步将碑前的雪全都踏化了。
他们或是身着正式的西装、领带, 或是统一黑色装束,有秩序地按列次前去吊唁。
场合颇为正式,还有专门的人在维护秩序,像是单位组织的。
就连身为女儿的周莹都没能插上几句话。
也不知是陈阿姨的墓碑, 还是站在墓碑旁的谢晴阳,刺痛了她的眼眶。
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淌。
这其实是许溏溏第一次正面生离死别, 她有些手足无措。
本是想跟着队伍去陈阿姨的墓前吊唁几句, 可却总是找不准机会。
去了又能说什么呢?
这些人, 她一个都不认识。
也不知道谢晴阳在天泉非亲非故的,是哪里来的笼络不断的亲友。
听他们的交谈和口音,反而像是西台县那边的。
她在天泉工作了些时日,自然也是分得清几分。
“咦,小姑娘,你怎么不去你男朋友身边陪着?站这么远干嘛?”
原以为皆是陌生人,一道声响从她后方传来。
许溏溏转过身望了眼,是名老太坐在轮椅上,被她女儿推着过来。
她认了出来,是陈阿姨病房里的另一位老太。许溏溏前去照看陈阿姨时打过些交道。
“邱姨?”许溏溏回忆出对方的名字,“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啥啊,”邱姨摆了摆手,“我们这副样子,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每天一睁眼就数着闭眼的日子。”
许溏溏和她女儿相视一眼,看来她女儿已经习惯了她粗犷的言语,无奈地笑了笑。
“可不兴这么说。”
邱姨看了眼墓碑,脸上露出坦然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我倒挺羡慕她的,终于解脱了。”
“……”
许溏溏无言,她未经别人的痛苦,自是不理解这话的含义。
但她还是看得出来,邱姨嘴上虽然这样说着,眼里仍是悲悯。
谁又会真的向往死亡呢,不过是人生的无奈罢了。
邱姨叹了口气道:“哎,这命不由己的,多活一天是一天喽。”
“妈。”
她女儿出声提醒了一声。
“好、好,我不说了。”邱姨撇了撇嘴,转头朝许溏溏说:“和男朋友闹矛盾了?”
许溏溏愣了愣,没有搭话。
“看这小情侣家家的,还真闹矛盾了,”邱姨打趣了一声,挥手道,“年轻真是好啊,可以花那么时间在闹气上。”
朝着许溏溏道别,便被推远去了。
邱姨是见证过病房里一个个病友接连送走的人,比所有人都淡定得多。
见惯了生死离别。
许溏溏低头沉思了会儿,再次看向谢晴阳。
对方站得笔直。
任谁前来吊唁,谢晴阳也只是形单影只地站在墓碑旁,垂着眼轻轻点头示意。
他面无表情,像是一张被揉皱了又展开的白纸。
冷淡得可怕。
不过从眉眼上,许溏溏还是看得出来。
还未淡去红晕的眼睑、系歪的领带、下颚的青茬,对方恐怕曾是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失声痛哭过。
他的隐忍和克制,注定不会摆在人前。
许溏溏突然很想上去抱抱他。
不为别的,只是想抱一抱被“揉碎”的对方。却又怕稍微一使劲就让对方“支离破碎”,彻底碎为一摊玻璃渣。
而且这场葬礼已然成为了商务场合,她这样做不合时宜。
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何等身份来面对对方。
倒是……不如不见。
最终,许溏溏只是将目光落在对方的孑然身子上。
深深地看了几眼,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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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县,节哀。”
旁人朝他唤了一声。
谢晴阳沉着脸颔首,与对方握过手示意。
脸上挂着恬淡。
直到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夹带着某个熟悉的味道,缠绕在鼻尖规旋。
像是橘子味的香甜。
谢晴阳猛地抬头,目光落在人群里扫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数秒之后,一无所获,他才重新垂下了头。
是她……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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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许溏溏便重新习惯了省城的快节奏生活。
点杯咖啡的时间都要接收微信消息,乘坐地铁时也得参加电话会议。
人一旦忙碌起来后,想法就少了很多。
过得倒是没心没肺。
她时常和周莹在周末小聚。
对方已经从小公司跳槽,凭借着优秀的市场灵敏度入职一家咨询公司。
从小会计摇身一变财务经理。
薪资连许溏溏听了都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