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见儿子不吭声,以为是他在生气,又和颜悦色劝道:“还能怎么办?三娘已经是你媳妇了。我和你爹都认了。以后我和你爹入了土,还能靠她照顾这个家。你俩早点睡一个床,把关系落实了,我和你爹就放心了。”
刘壮听着他娘的话,差点没被鸡蛋饼呛住,赶紧灌了一大口水:“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没觉得三娘不好。我是娶媳妇不是娶长工。以前我娶媳妇是想人家过来跟咱家高高兴兴地过日子,现在咱家是这样,我是这么个情况,您也听大夫说了,我这腿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这不是拖累人家吗?”
他毫不避讳地说起这条病腿,却正刺中何氏的心。
何氏的目光落到大儿子的腿上,那条腿上缠着几根褐色的布条,涂着价值不菲的伤药,在房间里散发着浓浓的草药气。
她便突然掩面,硬生生地把眼里的泪水擦掉:“今天三娘和你弟去镇上赶集了,我让他们把美人榻卖了,留意有没有卖牛乳的,再买条鱼回来。万大夫说你的腿要多吃鸡蛋、牛乳还有鱼肉,才能养好。我去把你弟的衣服改一改,他现在长个长得快,前几个月做的衣服,现在穿着袖子又短了。”
直到走出后屋,走回前院,何氏才扶着墙柱捂着嘴哭了起来。
老天爷为啥要这么对她家。一开始她生的两个孩子都早夭了,直到刘壮才慢慢养大。结果丈夫刘旺在刘壮十岁那边便得了眼疾,几乎干不了什么活。家里的生活一度苦不堪言。后来刘壮学了打猎的手艺,家里的日子眼看好了起来,甚至比村里一半多的人都要好,老天爷却又让她的大壮断了一条腿。
何氏不懂什么叫命运弄人,她就觉得不公平,恨不得断了腿的是她。让她替儿子受罪。
何氏走后,刘壮却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顶上的房梁。靠变卖家里的东西,终究是不长久,就算是没有这条腿,他也得想个办法给家里搞点银子来。
集市上今天格外热闹。四处充斥着热络的叫卖声。
赵三娘是第一次来集市,好多东西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她看什么都好奇。最重要的是这里基本谁也不认识她,反而都还很热情地招呼“娘子看看我们家的东西 ?”“娘子想买点啥”。
她虽然好奇,却不忘紧紧拉住刘文的手,生怕把他弄丢了。
刘文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哪里是赵三娘拉得住了。只不过赵三娘刚才卖东西卖了一两多银子,让刘文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这才乖乖任赵三娘拉着。
他看着卖糖葫芦的贩子手里拿着一个草垛,草垛上正插满了诱人的冰糖葫芦。
“嫂子……”刘文痴痴地看着冰糖葫芦,嘴里喊了一声。
赵三娘原本在注意摊子上画得精美的瓷器罐,听到刘文一喊马上回过头来。
“嫂子,娘给了我们十文钱。四文钱是给我们买午饭吃的,我那两文钱我不吃午饭,给我买一串冰糖葫芦行吗?”刘文的眼睛都快贴到冰糖葫芦上去了。
小贩是个人精,马上热情地招呼:“娘子,今天这么热闹,您就给孩子买一串吧!吃起来味道可好了,甜!”
“多少钱一串?”赵三娘问道。
“两文钱!”小贩见赵三娘没拒绝,马上招呼刘文过去,“小哥儿,你自己选还是我帮你挑一串大的?”
刘文掂起脚看了半天:“我要这串!”他选了他看起来最大最饱满的一串。小贩收了钱要递给他时,他却摇摇头,找小贩拿了张油纸把糖葫芦包了起来。
“怎么不吃?”赵三娘也问她。
“要一家人吃。”刘文把装着糖葫芦的油纸包放到了怀里,笑得牙不见眼,“一共六颗呢,咱家就是六个人。”
赵三娘有些哑然。六个人,那便是把她也算上了。她摸了摸刘文的头,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卖螃蟹并没有卖美人榻那么顺利。刘文抓的这笼螃蟹个头都不大,卖相不算好。别说是酒楼了,就连小饭馆的老板都不想收。
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这五六只小螃蟹才以四文钱的价格卖给一户镇上的人家。这还是看刘文眼巴巴地蹲在路边,觉得他可怜才买的。
刘文有些垂头丧气:“嫂子,大螃蟹都让别人捡走了。不然就能多换点钱了。”四文钱只能买四个鸡蛋,或者让他俩在这镇上买点吃的果腹。
“没事。下次嫂子陪你去抓,我知道怎么抓到大螃蟹。”赵三娘背起空了的蟹笼安慰他,“快走吧,我看到前面有卖牛乳的了。”
买牛乳是何氏交给她的重要任务。
为的就是给刘壮补身体。
牛乳在黄口镇的十里八村,都是少有的东西。农户们养得起牛的,都会选择养能耕田的水牛或者黄牛。养专产牛乳的奶牛的,是极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