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阿衡阿衡阿衡。”
幸而还不是一只蠢笨的,没再提那两个字。
手心的谷子都丢进食槽,沈鸾心满意足,款步提裙准备离开。
行至菱花槅扇门边,忽听身后传来好几声“啾啾啾”。
沈鸾回首,那食槽已是空空如也。
之前珍禽苑的师傅说了,鹦鹉一日吃食有限,切不可多吃。
沈鸾耐着性子:“今日的谷子,你都吃完了。”
鹦鹉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阿衡阿衡阿衡。”
沈鸾狠狠心:“喊阿衡也无用。”
鹦鹉似不可置信,见沈鸾转身要走,急得上蹿下跳:“阿衡阿衡阿衡,阿衡蠢物阿衡蠢物。”
沈鸾顿时转过身,先前的训练又成了一场空。她不悦,只穿过屏风行至鹦鹉跟前:“闭嘴。”
鹦鹉眼珠子瞪圆:“阿衡,闭嘴。”
看着不像是蠢笨之物,倒像是故意为之。
沈鸾眨眨眼,忽的心生一计,扬声唤了茯苓进屋。
茯苓欠身:“郡主有何事吩咐?”
沈鸾:“取我的《中庸》来,让人念给它听。这鹦鹉通灵性,兴许以后还能学会做文章。”
茯苓好顽,听如此有趣,抚掌称好,又怕小宫人不尽心,自己取了《中庸》,在鸟笼旁一字字念着。
鹦鹉可怜巴巴:“啾。”
沈鸾好整以暇看着。
四书当中,沈鸾最厌恶的便是《中庸》,晦涩难懂,每每读之,她总能立刻入睡。
想来这鹦鹉经此一遭,以jsg后也不敢乱说话。
沈鸾神清气爽离开,然只过了半刻钟,遂见茯苓抱着厚重的《中庸》沮丧回宫。
不过半刻钟,那鹦鹉已睡过去两三回。
茯苓欲再将鹦鹉唤醒,那鹦鹉两眼一闭,只当听不见。
茯苓无奈,只能折返:“先前奴婢还不信,这回却是信了。真真是物随其主,郡主不爱念书,养的鹦鹉自然也不喜欢念书。”
沈鸾轻敲茯苓额头,警告:“乱说,这鹦鹉是裴煜带回来的,怎的算在我头上?”
茯苓捂着脑袋,笑而不语。
沈鸾未再理会,举目望宫门:“洪太医呢,他去东宫了吗?”
……
到底是担心裴衡旧伤复发,又怕勾起裴衡伤心事。沈鸾让人从太医院请了洪太医,往东宫走一遭。
历来太子所居之所,仅次于皇帝寝殿。只今朝多了蓬莱殿,洪太医细细旁观,竟发觉这东宫和蓬莱殿不相上下。
可见沈鸾受圣上之重视。
迈入月台,早早有宫人掀开朱红撒花软帘,躬身请洪太医安。
转过玻璃炕屏,遥遥的,便看见太子坐于书案后,案前高高累着古籍。
洪太医认出有两三本是他所识的医书。
洪太医稍稍一怔,先前从未听过太子对中医有所涉猎,怎的现在……
走神的间隙,洪太医惊觉自己忘了向太子请安,忙躬身拱手。
“下官失礼,望殿下恕罪。”
“洪太医客气了。”裴衡不以为意,浅笑着拂袖,“是长安让你来的吧?”
洪太医:“是,郡主担心天寒地冻,恐殿下犯了旧疾。”
“确是旧疾。”
裴衡笑意稍敛,唤来福取了迎枕,二人移去暖阁矮榻。
洪太医把脉毕:“殿下可许下官行针?”
裴衡颔首:“自然。”
双腿毫无知觉,即便洪太医扎上上百根银针,裴衡面上依旧淡淡,似乎对此事早习以为常。
“若是长安问起,还请洪太医……”
洪太医抬袖,擦擦额角汗水:“郡主若问起,下官定是要实话实说的。”
否则以沈鸾的性子,若是有朝一日知晓自己受骗,定会让人拆了太医院。
裴衡无奈:“也罢。”
反正他是注定一辈子坐轮椅上,沈鸾早晚会知晓。
他低声:“长安最近,可还做噩梦?”
洪太医:“下官近来并未听郡主提过这事,想来应是没有的。”
若非裴衡提起,洪太医也忘了这事。好似自从沈鸾用了裴衡送去的熏香,便甚少做过噩梦。
思及适才看到的医书,洪太医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
裴衡谦虚垂眸:“不过略懂些皮毛而已。那香也是随手所制,许是先前洪太医开的药见效,长安方没再做噩梦。”
洪太医拱手:“太子谬赞,下官不过尽分内之事。”
裴衡莞尔:“洪太医谦虚了。”
又道,“洪太医等会可有要事在身,若无事,可否去一趟明蕊殿,替五弟看看。”
洪太医拱手:“是。”
行针完毕,洪太医收了药箱,告辞离开。
裴衡双腿仍无知觉,然经此一遭,后背还是起了薄薄细汗。
来福屏退宫人,只自己跪在一侧,为裴衡宽衣,又拿干净的帕子帮他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