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淡淡自台阶下一身污垢的裴晏脸上掠过,眼中涌起几分嫌弃和厌恶。
“晦气的玩意,你又招惹他做什么?”
男子笑得粗鄙,搂着女子往殿中走去:“怎么说也是你皇儿,我自当是要好好关照的,可惜是个养不熟的白养狼。”
“什么皇子,一个废物罢了。皇子,他也配?”
两人嬉笑着朝殿中走去。
寂寥空荡的明蕊殿前,瞬间只剩下裴晏孤零零一人的身影。
鲜血自头顶、自肩上滑落,染红了衣襟。
大雨如注,雨水飘摇,院中杂草丛生,很快水坑遍布。
寝殿中不时有娇笑声传出,夹杂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沈鸾双眉紧皱,她屈膝半蹲在裴晏身侧,手中的丝帕攥紧,她双手颤抖,一点点拭去裴晏额角上的血珠。
然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流动的鲜血。
“裴晏,你别动,你别再动了。”
嗓音染上哭腔,可惜裴晏却听不见沈鸾的只言片语。
他似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冰冷的眸子低低垂着,任由鲜血淋漓,从臂弯上滑落。
复又抬头往殿中望去,木门虚虚掩着,隐约可见里面两道荒唐的身影。
沈鸾手中的帕子再也攥不住,明明知道徒劳无功,她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为裴晏擦去额角的血珠。
啜泣声不绝,泪水模糊了视线。
幸好裴晏看不见自己。
拿衣袂抹去眼角泪水后,沈鸾方要起身,忽而看见宫门口一人冒雨前来。
一身玄色长袍灰扑扑的,眉眼都落满雨水,瞧见殿前的裴晏,李贵吓一跳,赶忙将人搀扶起,到廊檐下避雨。
裴晏住的不过是后院一间小屋子,家徒四壁,胜在收拾得齐整干净。
李贵翻箱倒柜,终从橱柜中翻出一小瓶药粉,他颤微微倒在裴晏手上。
那只手臂染着血,药粉洒上去,痛苦非常。
裴晏却一声不坑,面不改色。
若非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还当是那药粉失效。
裴晏目不斜视,声音淡淡:“可查到什么了?”
李贵拱手,左右环顾一圈,确定门外无人,方悄声踱步至裴晏身边。
“主子,明日是长安郡主的生辰。”
圣山看重长安郡主,每年这位小郡主的生辰宴,都由内务府亲自操办。长安郡主自幼体弱,陛下怕冲撞了她的好日子,故而生辰前后,京中有丧事者,一律从简。”
吴才人不得圣上欢心,若是在此时暴病而亡……
裴晏演眼底掠过几分阴郁,他淡声,随手将药瓶掷在桌上:“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李贵欲言又止,终还是没忤逆裴晏的命令,他应声退下:“是。”
长夜漫漫,大雨接连下了一整夜。
裴晏坐在榻边,那伤口虽草草用纱布包扎过,然李贵的医术有限。
鲜血渗过纱布,直挺挺往下滑落。
裴晏手执利剑,面无表情擦拭泛着寒光的利刃。
窗外电闪雷鸣,裴晏在榻前孤坐了一整夜。
沈鸾倚在窗前,昏昏欲睡。
天色破晓之时,忽闻门口一阵喧嚣。
还是昨日那个粗犷的男子,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他一脚踢开门口守着的李贵。
动静之大,吓得沈鸾惊醒过来,她睁大着眼睛,下意识挡在了裴晏身前。
那扇木门久未修缮,摇摇欲坠。
男子一脚踢开,怒气冲冲朝裴晏冲来:“小兔崽子,我……”
一道银光骤然在眼前划过,裴晏手持利剑,一剑刺穿男子的胸膛。
汩汩鲜血自心口冒出,血流满地。
那一剑裴晏故意刺偏,为的就是好欣赏男子生不如死的惨样。
他冷眼旁观,冰冷的眸子没有半点起伏变动。
手中的伤口还在,裴晏却仿若未觉,只冷眼瞧着男子匍匐在自己脚边,他一双眼睛瞪圆,凶狠横目:“你、你……”
又一剑落下,恰好是昨日男子鞭打裴晏手臂的位置。
男子惊呼连连,疼得在地上打滚。
浓重的血腥味溢满整间屋子,似是地狱重现人间。
男子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身上扎满了血窟窿。
许是闹声太大,惊扰了还在睡梦中的吴才人,她还当是自己的相好又在鞭打裴晏,不耐烦转过后院,口中骂骂咧咧不断。
“这天杀的,一日都不得安生,就不能安静一点……”
跨过门槛,瞧见眼前的一幕,吴才人吓得话也说不出,尖叫连连。
“来人!快来人!”
吴才人慌不择路,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惜她忘了这是在明蕊殿,无人问津的明蕊殿,自然是没人听见她的求救。
一剑穿心。
尚未来得及擦干的利剑,准确无误穿过了吴才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