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子扑了一脸,天寒地冻,手中的火烛维持不到片刻,又在冷风中泯灭。
艰难前行。
忽而听见身后一声闷哼,裴煜警惕转身,身上的火折子用尽,他只能凭借夜色,一点点往回折返。
“沈将军!”
“将军!”
几道人声齐齐响起,众人手忙脚乱,搀扶起沈廖岳。
裴煜面露着急,上前查探:“将军如何了?”
冷风呼啸,裴煜半张脸几乎冻僵,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瞬间结冰。
幸而他这段时日都在军营历练,身子骨比以前强健不少。
沈廖岳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他摆摆手,眼前忽的一阵迷茫,看不清轮廓。
凭借声音,方认出开口说话的是六皇子裴煜。
“劳六皇子挂心,臣……臣没事。”
沈廖岳咬牙站直身,他重重叹口气,“到底是老了,不如年轻那会。”
一行人身上的火折子都用光,只能在黑夜中摸索前行。
沈廖岳这般……
裴煜忽而皱眉:“将军是否要稍坐片刻再走?”
“不必。”沈廖岳摇头,“天寒地冻,若再耽搁下去,臣担心长安和五皇子……”
他欲言又止,眉目间愁云惨淡。
裴煜迟疑片刻,终颔首:“那将军先行,我跟在身后。”
沈廖岳双手抱拳:“是。”
夜色笼罩,漫天雪花飘舞,然人人心情沉重。
越往深处前行,沈廖岳一颗心越发沉重,他仰头看头顶夜空,攥紧手中利剑。
山路崎岖,颠簸难行,密林丛丛,枯树树桠虬结交错。
自沈鸾和裴晏失踪,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
森冷的天,沈廖岳额角冷汗直沁。
心事重重,不小心踩中脚底枯枝,沈廖岳身子踉跄,直往前摔去!”
“将军!”身侧的金吾军赶忙弯腰细看,沈廖岳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半个脚掌都高高肿起。
裴煜凑上前,双眉紧皱。
沈廖岳如此,裴煜断不敢让他继续前行。
沈廖岳虽心急如焚,然也无可奈何,他坐在岩石上,自责不已:“怪我没看清。”
虽没了火烛,然行军打战之人,夜行百里是常事。
沈廖岳虽然年老,但沈大将军威名在望,当初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边关数十年外敌不敢侵犯半步,也亏得有沈廖岳在。
听闻“沈廖岳”三字,如今在边陲小镇,也是能止孩童啼哭的存在。
只短短十来年,沈廖岳的身子竟差到这般了吗?
裴煜面色凝重,眼前疑虑重重,似迷雾诡谲多变。
他盯着沈廖岳,若有所思。
兴许是他注视的时间久了,沈廖岳发现不对劲:“……六皇子为何这般盯着臣看?”
身侧金吾军齐齐望向裴煜。
裴煜乍然回神,像是如梦初醒。他定定神,刚要寻个由头糊弄过去,倏地目光盯在一处。
沈廖岳试探:“……六皇子?”
裴煜三步并两步,大步往前:“这是……”
地上的脚印被皑皑大雪覆盖,然枯树上留下的划痕,却不会。
“是沈鸾,这标志……定是沈鸾留下的!”
裴煜眼中泛光,双眼灼灼有神,他斩钉截铁。
这么久不见沈鸾和裴晏的人影,不胡思乱想定是骗人的。
重整旗鼓,裴煜留沈廖岳在原地,领着精兵继续往前。
这划痕,还在幼时和沈鸾在御花园顽闹,他们二人一齐商榷的。彼时京城刚出几起命案,人心惶惶。
皇帝担心沈鸾,遂让人留在宫中。
当时裴煜还和沈鸾开着玩笑,说若有朝一日她遇上劫匪,只要沿路留下这标志jsg,他定将她巡回。
那时沈鸾不过六七岁,仰着小脑袋问:“若是劫匪把我劫去深山呢,你也能找回吗?”
“自然。”裴煜信誓旦旦。
他当时一笔一画教的沈鸾,不想如今一语成谶。
裴煜面色铁青,手背上青筋往外凸,若非那几个天竺人已经成了死尸,他定要将人开肠破肚。
身侧的金吾军低头赶路,未曾留意到裴煜眼中的杀戮之气,他低声:“六皇子适才……是否还发现了什么异样?”
他只当裴煜是发现什么不好消息,不敢在沈廖岳身前提及,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
裴煜抬眸,沉声:“……嗯?”
金吾军抱拳:“属下不敢妄加揣测,只刚刚六皇子的脸色不太好……”
迟迟未等到裴煜的声音,金吾军忙拱手,“兴许是天黑,属下看错了。”
……天黑、看错?
裴煜忽然想起,先前沈廖岳走在前方,好几次都险些被枯枝绊倒。
若非身侧有人拽住,有一回,还险些躲闪不及,撞上横亘的树枝。
真的是天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