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视线停留在一处。
是案桌角落被一叠书信压着的画卷,画被挡了大半,露出那乌黑的云鬓。
鬓发上的那根金簪,沈婳却相当熟悉。
她唇瓣往上翘,指尖触上画卷,小心翼翼的往外抽。
画中的人也跟着彻底进入眼帘。
容貌娇艳,眉眼灵动,
是她。
!!!
崔家小韫在衡州度日如年,背地里得靠着她的画像了表相思!
沈婳还来不及得意,眼底却多了层愕然。
为什么画上的人又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她咬着唇瓣,总觉得画不太正经。可左看右看,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抓住重点。
不亏是她夜里都要抱着睡的尾巴!
可真好看!
不曾压低女娘的美貌,还多了娇俏。
好似天生就该如此。
沈婳抱着画像,默默将画上的女娘从头发丝到鞋底都夸了个遍。
倒念着正事,将画像放置一旁。狼毫沾满墨汁,在空白宣纸上落下漂亮的簪花小楷。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很快,她搁笔,走出去。
“娘子。”小七轻喊。
沈婳看了眼天色。
“收拾包袱。”
她轻轻一笑。
“该回了。”
崔韫有他得做的事,她也有她要做的事。两者实则并不冲突。
他们都得在自个儿能力所及之处,去燃烧,且熠熠生辉。
小七同影五对视一眼。
“娘子不等爷回来再走吗?”
“不必了。”
“见了反倒难受。”
沈婳刚要跨过门槛。忽而想起一事。
她冲回去,抱起画卷,在书房来回走动。
漾漾的画像,怎么能压在书信下头?
她得裱起来。
不止如此,还得挂起来!!!
得让崔韫一抬头,就看见她的尾巴!
第422章 沈婳看傻子的看向他
同来时那般,沈婳离开也是静悄悄的。
何家那边定然对她的行踪不会在意,只会满意杨屿将人驱赶,为迎娶何鸢的识时务。
依旧是影五驾马。
昨夜睡的晚,今儿又起的早,沈婳索性拉过毯子小憩。可刚闭眼,就听外头一阵喧哗。
哭声凄凄,悲凉勾的人心尖一颤。
“王娘子,听我一句劝。你家遥哥儿尸身已腐烂发臭,人既死了合该下葬,你这是何必?整日去衙门闹也不是个事。难不成歹人一日不抓捕,你便一日不让你儿安息?”
“他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给他做主,谁给他做主?”
地上的人瘫坐,蓬首垢面尖声道。
“指望衙门吗?”
她又哭又笑,最后徒留下讥讽:“遥哥儿失踪我便上报,衙门的人管了?”
衙门的人不接案子,而是高高在上的扔下一句话,便将她赶了出来。
——衡州长治久安,如何会出事?
长治久安?好一个长治久安?
这一句话,让围上来的百姓全都消了声。
妇人顾自说着。
“他失踪了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我日日去衙门,上回却得了个扰乱公堂的罪名,挨了十个板子。”
“我是寡妇,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不求享福,就盼着他成家立业!就这么个儿子。”
沈婳爬起来,撩开车帘朝外瞥去。
那妇人掩面而泣。
“行,当初衙门不管我认了。”
“可他死的蹊跷啊,浑身上下全是鞭痕,瘦的竹竿似的。也不知这三个月遭受了何等苦难。”
“可官府为何仍旧不管?”
她一介妇人,大字不识,除了报官,又如何有别的门路?
偏偏,没人给她做主。
身边的人都在劝。
——算了,这就是命,入土为安罢。
可她不甘心啊。
人活着都没个体面,人没了又何必去求体面。
她要公道,只求一个公道!
“周大人。”
她猛的提声大喊。
妇人呼吸困难,拳头一个劲的捶着心口。
“若是知府大人还在,他定然会为我做主。”
“清天大老爷却被诬陷,临到头全剩下一群黑了心肝的贪官,我——”
一语未完。
妇人的眼珠子往外凸,睁的老大。身子往下倒。头颅被一支箭生生穿透。鲜血直飚。死不瞑目。
人群全都惊恐的看向远处射箭的官兵。
官兵凶神恶煞而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死透的妇人。
“诋毁大人,该诛!”
这一幕来的太快。
快到所有人皆始料不及。
沈婳指尖蜷缩,她蓦然的放下车帘。
人间疾苦遍地都是,可她还是不敢多看。
马车不紧不慢的出了衡州城。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而起。
小七见她神色不对,忙倒了杯热茶,送到沈婳发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