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回忆起一些事情,例如当时到底是谁先喊出了‘埃米特’这样一个名字?究竟是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我,还是那个少年在自我介绍?我完全糊涂了……”
“我有时会认为我有两重记忆,我在经历两种不同的事情。一次进来的是一个狼狈落魄的卖报人,对我露出对知识向往的目光,让我忍不住想要引他入内。而有时,我再回忆起先前的记忆时,进来的又好像是一个眉眼舒缓,打扮传统又令人舒适的贵族,有礼却不缺乏热情地同我交谈。”
“似乎有些‘历史’正在被抹去,一步步地被篡改。”
“我不该写这些……我已经糊涂了。”
……
列车上的格兰登辗转反侧,尽管他人在此处,可他心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索牵引着,连接到秘而不宣的他处。
他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像是多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阵热,又有点像他父亲去世前的那个夜晚。
格兰登还记得,那天睡觉之前,他的父亲就家里工厂的事情同他简要地交流了几句,接着便突然提及了一些小事。
他的父亲说,近些时日蚊子与苍蝇似乎有些多,家中总有些味道,还叮嘱要注意工厂的卫生。可那段时间恰逢寒潮,别说蚊子,连最守旧的土著都嚷嚷着“新的循环”而回到温暖的地方入睡。
那时格兰登只当是自己的父亲已经老糊涂了,可他脑海里也没由来地一直记着那件事。
他闭上眼,抚摸着额角的伤口,脑袋里不停重复着伊拉拉死去之前同他说的那些话,以及镜中倒影同他短暂的那些交谈。
格兰登想,他或许早该想到一些事,诸如“倒影必有其正像”,二与十二或许就是一个类比;第十二章 之事隐秘至极,说是它被人蓄意隐藏起来,倒不如说是被人扭曲过……还有那位教主,自称为第十二章的教主之人。
为何对方隐匿于黑纱之下的半张脸会同镜中倒影展露的形象如此相同?
为何分别之后不久又迎来了成为他座下门徒的埃米特?
为何会是埃米特?
想到埃米特时,格兰登忽然就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他得回去见对方。
格兰登立刻收拾好了行李,在到达下一站之前同商队负责人交流清楚,紧接着便在车站下了车,转而再次买票回到叙洛。
就如同曾经父亲将死之前所嗅到的异味相似,埃米特未尝不是正处于这样的情景之下。
他早该想到这些!
忽略掉其他关于十二章的事情,格兰登心里不停重复着童年有关的事。他长到这样大是为了有能力去战胜过去的梦魇的,而非让它戛然而止,永恒成为某个过意不去的点。
曾经他的父母带着他从那种异状中逃离,而今他则要主动去赶这场异状。
第195章
而在记忆的牢笼之中, 身披黑纱的人影被风雪拉扯下了笼在身上的纱,仿佛就是他一切锁链都被解除,由此以展露他的全部真实。
幻方不认为逐夜狼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更何况对方眼下根本就不是理智的模样。
可让他也没想到的是, 狼形真的就被固定在了原处。
那渺小的身影看着自己的前方, 哪怕完全无法看清这巨大身影完整的形象。
寂静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到了喘息一样的答案:“我会伤害你。”
他答道:“我允许你伤害我。”
“可我不希望如此做。”
他答道:“我会强大到你无法伤到我。”
“但这行为是错的。”
他答道:“那么我将裁定它是正确的。”
镜面好像一下被人猛地锤碎,连同着水面的倒影也完全无法维持下去。整个水面之中变成了混沌,幻方看向身侧, 不知何时, 镜中倒影已经消失在他身侧。
他对着混沌沉默下来,脑海中却隐约闪过并非如此的记忆。
他似乎见过类似的情景, 可当时的问答并不是这样。
在他那些混乱的记忆中, 幻方见到对方对着不知该站在何处的自己伸出了手。
“我们必须明白一些事情,奥西。一切事物都不应当是无限的,改变过去意味着要创造不同的未来。在这一前提之下, 每一次循环往复当中就将诞生一个新的宇宙……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
对方握住了他的手, 冲他安抚地笑了笑:“我们不应该拥有过多的选择,舍弃其中的一部分,选择最好的那一条。”
“帮他一把吧, 奥西。”
“我还想再次见到你。”
最为理性的思绪被搅乱,幻方扶住了额头,又崩溃似地在虚幻的方形和人形之间变换,最后勉力留在了人类的形态上。
他记起来了一些东西, 也记起来了当初的某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