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姨也在吗?”她过来,问道。
他不答反问:“不想见她?”
姜迎灯没说话。
她的手被牵起,梁净词拉着她往阶上走。
有方丈提着小缸,在净坛,姜迎灯好奇观望了好一会儿,昂首问身侧的男人:“大悲水是什么?”
梁净词稍稍思忖,回答道:“可能是雨吧。”
姜迎灯笑了:“你就扯。”
不明白她笑什么,梁净词认为自己的揣测有几分道理,“没听见那经文么——妙雨降吉祥,宝智透心光。”
远远听去。果真那低垂肃穆的经文声传来。
她抬头,他低眼,姜迎灯看着灰色天空中扑棱而过的两只乌鸦,她说:“可是雨又不干净,都是灰尘。”
梁净词淡淡道:“天外之物,怎么会不净?”
“即便本质是净的,但最终也会流进泥沼,成为浊世的一环。”
“照你这么说,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免俗的?”他稍微沉默一阵,又说,“天若有情天亦老。”
姜迎灯看着他,说:“我没有提情。”
梁净词手插裤兜里往前走去,一笑说:“是我想多了。”
上一次来光顾着吃饭,没有好好参观这座庙宇。姜迎灯对神佛还是有敬重之心的,走哪拜哪,一只功德箱都没落下。
走到半途,跟在后边的人消失了,她站在大雄宝殿的门槛内看向外面,梁净词正站在檐下通电话。
是梁守行的来电。
梁净词松弛地倚着立柱,背过几个在看廊上风铃的游客,他摸了摸口袋,取出打火机,点燃唇缝间的烟。
“你妈生日那天喝醉了,找你人找不到。”梁守行开门见山说。
梁净词吸一口烟,任其从唇角溢出,在蒙蒙青烟里,他觑一眼还在拜佛像的迎灯,说:“有事先走了。”
“你是有事?”梁守行显然不信,又显然,他是知道了什么,“听人说你最近总去师大,是准备进修个文学硕士?”
梁净词反问:“不好么。”
“……”梁守行被噎了下。
梁净词继续说:“师大很不错,学术氛围好,女孩子也漂亮。”
“梁净词,”他厉声喊他的名字,而后说,“别跟你妈作对。”
梁净词轻哂:“我从来影响不到她什么,她可不会为我进修文学硕士寻死觅活。”
烟被夹在指间,他不想抽了,在石砖揿灭火点。
“那女孩儿的爸爸是不是叫姜兆林?”
闻言,梁净词的眉心微微收紧。
“我查过他了。”
半晌,他应道,“是。”
沉吟一会儿,梁守行说:“好自为之。”
电话没挂断,是在等他接话。梁净词自然不爱听这些言论,但他从不吵架,跟爹妈也是,如果不是听他爸提到迎灯,甚至连眉都懒得皱。
最大的反叛是一言不发地挂掉电话。
这不是梁守行教给他的礼节。
果真,两秒后,父亲又打来。梁净词仍然没接。
早晨十一点钟,乌云散尽,光线落在神圣的土地。迎灯还在细致参观,梁净词先回到车上,坐了会儿,想起一些事。
最早的时候,是小学四年级,他在二层书房做算数,听着隔壁房间剧烈的动静。他本以为家里墙壁隔音效果是够好的,但没想到做那种事的时候,那些调笑声会被放大百倍,显得如此刺耳jsg。
梁净词看着手表,盘算着杨翎回家的时间,说不清是希望她早些回,抑或是不要回。
他只是听着暧昧的□□,无助地看着时间流淌。
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只不过装也不想装的时候,就放纵到极致,怎么方便怎么来。
女人留在他家餐桌吃饭。梁守行一边扯着自己不整洁的领子,一边指着她对梁净词说:“这是小婷阿姨。”
女人娇嗔地垂一下他肩膀:“叫什么阿姨,人家才十九。”
梁守行轻佻地笑:“行,那叫姐姐。”
但梁净词没出声。
十九岁的女人,在餐桌之上,一颦一笑,色授魂与。
那天,他妈妈果然没回来。
梁净词始终静默,只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在桌上吐了。
少不更事的他有狭隘的偏见,一度认为成年的女性就是这样的。像这位“小婷阿姨”,花枝招展,惯会逢迎,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
而一睁开眼,一个白裙乌发的女孩子凑到身前来,露一张素面朝天的眼,看着他阖紧的双眸,直至梁净词睁眼,姜迎灯摘下他一侧耳机:“听什么呀。”
呜噜呜噜的英文传来。
她头痛欲裂:“我的天,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吗?”
梁净词抬起眼皮,淡淡看她:“还行。”
姜迎灯:“听会儿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