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变态的,我们老师让我们用小篆抄一整本《论语》。”
“小篆?”他蹙一下眉,万分不解。
“对,就是那个小篆,秦朝的文字。”姜迎灯也面露苦涩。
梁净词看着她翻开的作业本,密密麻麻是一些文字。
他说:“那你抄吧,写一会儿就去睡觉。”
睡觉两个人让她握住的笔端顿住。
他轻笑,哄人似的补充一句:“一起睡。”
姜迎灯把头埋下,簌簌翻书。
梁净词中途去洗了个澡,他回来时脚步轻缓,姜迎灯过于全神贯注,没听见人的脚步声,直到他靠近,从她身后微微俯身,手撑在桌沿,低头看她课本上的文字,一阵凛凛的,透着寒气的香侵袭过来,绕住她暖烘烘的脖颈。
姜迎灯偏过头看他,梁净词看着书。
“还剩多少?”
他说着,用手掀了一下后面的内容:“这么多?”
姜迎灯气馁地鼓鼓嘴巴:“我好像高估了我的写字速度,这个字是真的好难写。”
梁净词转而看向她:“还能睡上觉吗?”
姜迎灯脸热,垂眸不语。
他笑着,摸摸她的脸:“我是怕你明天上课犯困。”
姜迎灯摇头,囔囔说了句:“不知道呢。”
因为记错了交作业时间,又高估了笔速,没想到把枯燥的作业竟然堆到这么好的一个晚上。春宵毁在自己手里,姜迎灯后悔不迭,想起小时候被寒暑假作业支配的恐惧。
他说:“我帮你分担点。”
姜迎灯惊讶地看向他。
梁净词微微掀了一下她的书包口:“还有没有本子。”
“还有的。”她速速去翻,“不过你真的要帮我写吗。”
他问:“几点交。”
“明天早八。”
梁净词从文具盒里又取出一支笔,他接过姜迎灯递来的作业本,说:“不要拖拉,尽快完工。”
书房的落地窗外,都市冬景萧瑟,严冬的尾巴,正下着最后一场雪。雪光把天际照得很清明,不像是深夜,而像暮色将至的黄昏。
楼下那一盏昂立的孤灯,在蒙蒙的雾气之中,如一个似远又近的天体,已经丢失了引路的功能,仅仅是在那里散发着它遥远而清冷的光,成为夜晚的装点。
在这寥落稀疏的小雪之中,那一年笑着揶揄她“之乎者也,无不无聊”的人,正握着她粉色的笔帮她誊抄着无聊的作业。
如果不是他的面庞清晰到抬手就可以触碰,简直是不敢置信的事。
姜迎灯看着他,丧失了做作业的效率,缓缓走神。
梁净词身上从没有读死书的愚钝与盲目,他向来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思考。连握笔写字的姿态都好看,能恰如其分地展现出骨子里的平和而坚定。
即便没有抱在一张床上度过,这样的一个深夜似乎也不错。
另类的春宵一刻,她看着静谧无声的雪,耳畔是纸和笔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寒风吹彻的冬夜,从他的笔下借来一点温情,姜迎灯打了个呵欠,伏下了脑袋。
等她再度睁眼,这场雪已经停了。
姜迎灯已经忘了自己昨晚是怎么困到在他怀里睡着,也没看到梁净词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手握笔写字时,嘴角沾染的一点无可奈何的笑。
虽然艰难,但好在顺利完工。梁净词是绝对不会把工作拖到第二天的性子。
一抹晨光落在姜迎灯的被单上,梁净词站在卧室门口看了她有五分钟,到了点,才扣一扣门:“迟到了,懒虫。”
男人声线低沉,吓得姜迎灯倏地睁眼,又倏地坐起,她看看窗外,再茫然地看向梁净词。
他正倚在门框,歪着脑袋看她,笑得浅淡。
他今天穿的像是件新的西服,沉稳的黑色,在光下不染纤尘,仪态打点得非常利落整洁,领带绑了个精致的温莎结。
姜迎灯的神志在注视着他的时间里慢慢清醒过来,看着男人逆天的长腿,心里揣测大概又要见哪位领导人。
先敬罗衣后敬人,此言不虚。
梁净词这样仪表堂堂,根正苗红的外貌,一靠近就令人不觉肃然尊敬。
他手里捏着一本本子,举起来给她示意:“写好了,应该分不出字迹,紧急交差,能用。”
姜迎灯匆忙下床,裤脚都没扯平,快步到他跟前。
“检查了两遍,没有什么问题。”梁净词垂眸看着被她拿去的作业本。
姜迎灯飞快翻阅着:“你给我写完了啊?”
她惊讶又惊喜地看着梁净词的字迹,谨慎地问:“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会不会被老师发现。”
“抄几个字而已,教条的作业,要是为这个挂你科——”他不以为意地说着,顿了一顿,哂笑一声,“这我得去找他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