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梁净词压根不记得了,他也不是缺一两件衣服的人。
临近年关,宿舍组织了一个集体跨年活动,打算在31号一起去看一出话剧。
姜迎灯本来兴高采烈打算随她们一起买票,不知道谁提到了陈钊的名字,知道有男生加入后,期待值倏地就降到最低。
姜迎灯大概是有点回避型人格,只要男孩子稍微对她表现出一丁点的在意,哪怕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久一些,她都会感到不适,对此人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哪怕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
陈钊就是在她心里“打了折”的男生之一。
也许多多少少也受到了梁净词那句评价的影响。
大概因为这点原因,导致心理暗示起作用,她在抢票环节一个失手,没抢到那场话剧的票。
姜迎灯看着“很遗憾”的提示字样,突然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一笑。
大家很热心说帮她买一张黄牛票,姜迎灯好说歹说真的不用,才在假期这天迎来一点独处的空间。
一个人跨年其实也没什么。
姜迎灯大多数时候确实喜欢自己待着。
只不过入夜后,宿舍里的死寂氛围会稍稍加剧惆怅。
她躺在床上给裴纹打了个电话,裴纹问她过年回不回家,又给她苦口婆心交代事情,姜迎灯沉默听着,浅声地应。
打完电话,外面好像有放烟花的声音,不知道哪里有跨年活动。
姜迎灯没去看,她枕在枕上,握着手机。
像是身体里有一根难以自控的神经,牵着她找到他。
反复点进某人的主页,又反复被三天可见逼退出来。一条朋友圈也不发,吝啬又无聊的大人!
在对话框,编辑无数次新年快乐,又默默删掉。
姜迎灯郁闷纠结,随便在视频网站打开了一部电影,在大过节的让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一半的时候,梁净词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那时晚上九点,看到她备注的“L”来电,姜迎灯吸鼻子的声音都停得很突兀。
她忙坐起身,堵塞的鼻腔霎时疏通,姜迎灯抽了一团纸巾仓促地擦了擦眼泪,接通电话后,却怕露怯,并不开口。
梁净词那头很安静,不见她吱声,半晌才徐徐问:“不开心?”
他的声音磁沉而冷静,问的话倒是很有人情味。
这男人有千里眼、顺风耳,隔着电话线明察秋毫,即便她一点声音没发出,他也能柔下声音,精准地点破:“哭什么?”
姜迎灯擦了擦鼻子,声音囔囔地嗔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莫名其妙诌一句诗文,猜到要被耻笑。但梁净词只是沉默很久,没问什么意思,也没问忧什么,求什么。
末了浅浅笑一声,并不是嘲笑,而是轻哄的意思,他说:“来我这儿。”
姜迎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着头,揪弄纸巾。
“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婶婶,你又不是爸爸妈妈,你那里又不是我的家。”
可能哭太久,脑袋有点昏沉,豆大的勇气也随之膨胀,敢跟他表达情绪。
梁净词这回没再安慰她,只振振有词说:“哭吧,反正你的眼泪迟早是要还给我的。”
姜迎灯滞了滞。
忙说:“你也不是宝哥哥!”
他又笑了,这回是真嘲弄,漫声反问:“我怎么不是?”
姜迎灯说:“那都是开玩笑的,你不当真,我也不会当真。”
梁净词说:“宝哥哥还一堆莺莺燕燕呢,我里里外外也就一个妹妹。”
她噎住,明知故问:“哪个是你妹妹。”
“哪个?”他的声线在她耳畔轻拂,淡声的,温柔的,“现在在哄的这个。”
姜迎灯心被无形地捉紧,她嘀咕一句:“我怎么听不出你在哄人呢。”
沉吟少顷,梁净词说:“那你下楼,我当面哄。”
闻言,姜迎灯忙扣下手机,刷一下掀开床帘。
床帘之外还有窗帘。
她又噔噔噔下床,姿态急切。
梁净词听出些紧迫,笑说:“不着急,底下大堂等你。”
“……”她趴窗口看,瞧不见什么,又没头绪地在寝室里踱了几圈,又急又羞问,“你真来了啊?”
他说:“下来看看。”
怕他久等,她只套了件古旧的袄子,睡觉穿的绒裤,一双玉桂狗的棉拖。措手不及地抓了个口罩,慌慌张张迎下去。
女寝的大厅门口,梁净词长身鹤立在顶梁柱的一侧,他没越线往里面走,止步在廊下,一身贵气的黑色,身后是朦朦的清雪。
这里人流量太大,男人矜贵儒雅的气质实在难以遮掩,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线,纵使站在一盏惨败的灯下,气场不少分毫,以一己之力,让周边一切的景都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