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灯低着头,吸一吸鼻子,柔软的纸巾落在她的眼尾。
梁净词温柔地帮她擦泪,说着:“不要哭,迎迎。我还没有说完。”
她颤着声:“你接着说。”
他说:“我不是一个会在脸上写满为爱痴狂的人,但你要知道,倘若我说爱你,那我的心一定正在为你燃烧。
“我愿意追随你的时间,远不止这三个月,这三年,也可以是三十年,乃至我的整个余生。
“你可以不依赖我,但我还想成为你的依靠。不止是一处遮风避雨,可供停靠的港湾,也可以是精神上的相互陪伴、呼应。
“你的诗集我读完了,还记得你在诗里写,我是断线的风筝,你是我在人间的牵挂。那么请问,现在可以收线了吗?”
最后,他说:“断线的风筝也想要回到人间,和你组建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一团团揉乱的纸巾落满脚边的垃圾桶,姜迎灯泣不成声地擦着脸,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一句:“你拿什么做保证?”
“今年之内,我会写好婚书——如果在梁净词这三个字的旁边,能够填的是你的名字。”
姜迎灯缓了一缓,抬起蒙蒙泪眼:“婚书?好像是要爸爸写的。”
“我那个爸爸,我能指望得上他什么。”说到这,梁净词自嘲地笑了声,“我亲自写。”
没说答不答应他又一次诚心满满的告白,她最在意的事,是被轻描淡写带过的爸爸。
姜迎灯问:“你怎么说服他的?”
梁净词说:“你知道有的事改变不了,那就换一条路走。跟他这样的人磨嘴皮子,大概连怜悯都换不来。”
所以干脆不说服。
“说了一些重话,以后恐怕就是他名存实亡的儿子了。”
她惊住:“你跟你爸爸割席了?”
“迟早的事。”
“他很器重你的。”到现在她还记得,梁守行是怎么阴阳怪气说要他听话,要给他全部。
梁净词却说:“不必遗憾,他有很多的选择,我有我的正确方向。也算是彼此成全。”
姜迎灯很感动,他把选择这个词丢给了他爸爸,把正确二字留给了迎灯。
她不是他的选项。
姜迎灯担心地问:“那对你的事业有没有影响啊?”
“从来没有。我为国家工作,需要他鼎力支持什么?该得的祖产,我一分不亏,明明白白写在财产证明里,这就足够了。”
之前听谢添说起过他爸妈离婚的事,姜迎灯恍然,嘀咕说:“果然很精。”
梁净词笑着:“现在不算是个好的形容了。”
“你就是精!”她梗着脖子,跟他计较起来,“要不是你妈妈正好这会儿离婚了,你分到利益了,但凡提前一天跟你爸爸决裂,他笔锋一转,都给别人,你什么都不剩,你也会舍不得放手,对吧?”
“是挺讨巧jsg。”梁净词不否认,但说:“退一步说,如果不巧又怎么样?身外之物,多些少些,我都带不走。”
姜迎灯:“说的好像你能带走什么似的。”
他说:“几百年后,我拥有的一切都消亡,电视台来拍我的故事,不会翻我的账本,只会拍我同棺同冢的妻子,拍我们长相厮守的一生,碎银傍身,苟活于世,不求多少。只有情义千古,高于世俗。千年万年,都是如此。”
梁净词说话沉缓,语速慢,待她细细品完:“你都想到几百年后了,好夸张。”
“这叫先见之明。”他笑一笑,不再谈论这些高深的话题。
首饰盒被梁净词取过来,他说:“这个放你这儿。”
展开,是当年他送给她的那根祖母绿的海棠簪。
小心翼翼被推到她眼下,他说:“做我的聘礼。”
姜迎灯看着它,却没接:“我没有答应。”
“不管答不答应,不许再退还了。是你的,就是你的。”
姜迎灯伸出指,徐徐地将簪子挑起来。
她看了好久,说:“你帮我戴上。”
“好。”
好多年不碰女孩子的长发,梁净词的手法生疏了些,怕弄疼她,他动作很轻,但很快在指尖丝丝缕缕勾缠的发梢里,又慢慢地又找回那熟悉的感知,暖融融的发香,一成不变。
末了,梁净词望着她的眼,温声地唤一声:“迎迎,这一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姜迎灯垂眸,刚收好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地砸在手腕上。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说话艰难,音节断断续续,找到一个突破的口,她整个人便开始决堤。
“我很孤独的,都没有人和我说话。”
“我不喜欢日本,我再也不想去了。”
“……”
话音未落,比安抚的话先到的是他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