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灯登时就释然很多,且心生悲悯。
她推开窗,试了下外面的气温,在衣柜里挑出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将纤细的长腿套进面料纤柔的米色阔腿裤,往上一提,腰绳系紧,头发一松,蓬松慵懒的长卷发铺满背部,一身温柔知性的颜色,衬这阴雨季节的冷寂春光。
站在镜前十分钟,飞速地化完一个服服帖帖、我见犹怜的伪素颜妆。吃完早餐,再添两笔轻薄的淡色口红。
周暮辞的电话打来:“勘景的照片别忘了带。”
姜迎灯说:“记得。”
她从书架上取出相机,掰开里面的sd卡,塞进包包。
姜迎灯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成为工作狂的一天。
这是她本科毕业的第二年春天,已经连续过了一个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这时候就不由想起,当初裴纹说让她回到江都,给她找个舒舒服服的班上,姜迎灯那时站在风口想了一想,把心一横,选择留在了燕城,挤进了这举目无亲、又人才济济的首都。
“创业”这两个字很新鲜,能碰上一个好的团队也是不容易,姜迎灯不是非要留在大城市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她只是觉得找到合适的人共事很舒服也很难得,所以打算抓住这机遇试一试。
她还很年轻,不想扎进一眼看到头的生活。等真的累了,干不动了。回老家再图安逸,到时候被安排去相亲,结婚,生子,也都能坦然接受了。
不过有一个想法不会变,她不会留在燕城,将来横竖还是要回江都的。
这地方对她来说没什么值得留恋。
在路上接到裴纹的电话,最近小宝读高三,裴纹陪读很累,姜迎灯也不能让家里人操心,就跟她讲“都好都好,都挺好的,工资也涨了。”
裴纹问:“室友吵你的事情怎么解决的呢?有没有沟通好。”
姜迎灯说:“我打算搬走了。”
裴纹是个脾气急躁的:“胡扯么,不是你的问题你怎么能搬!要搬也是她搬!你不能这么软弱妥协!”
姜迎灯笑了,好声好气给她解释:“不是,最近正好公司也搬地方了,我想换个离得近些的住处,现在住的这地方,地铁站离小区两公里,七点起床我都抢不到一辆共享单车。每天通勤俩小时,我天天在地铁上都快被挤死了,早就不想在这住了。而且那个女生年纪也小,没法沟通,我就想算了。”
人呢,一旦被贴上“过来人”的标签后,对很多事情谈不上多理解,但的确愿意多一点宽容。
裴纹这才缓下一口气。
今天姜迎灯出门不顺,到工作室新乔迁的写字楼门口,才发现带错了卡,在闸口处给周暮辞打电话。
很快,他下来接应。
这天有会要开,因此周暮辞难得穿得正式,一身挺括西装,把他这精瘦的腰身也撑了起来。这人天生长了一张少年感的脸,于是即便这样一身装束,少点职场上干练的气魄,多些儒雅谦和的文气。
姜迎灯进了闸口,赔笑说:“抱歉抱歉,还没适应新环境。麻烦您了,周老板。”
周暮辞想笑:“俗死了,你还是喊我周导吧。”
“好的周老板。”
她笑着说,把包里的sd卡给他。
周暮辞开的工作室,他哥做大股东,新媒体运营,拍文艺风格的纪录片,主要是在国内几个视频网站做账号,有时候也会接央视栏目组外包的活儿。姜迎灯属于最早一批跟他打江山的同志,江山落了地,她运气不错,捡到个文艺总监的小官做做,这头衔是不是浪得虚名另说,至少听起来牛气,让裴纹觉得她在这儿没白混就行。
随电梯上行,姜迎灯问他:“下期也是人物专题吗?”
周暮辞说:“对,是一个明末崇祯年间的官员,叫梁朔,挺牛的一个人,搞政治搞文艺都很厉害,你去网上搜一下,先了解了解他的生平。”
“梁朔?”jsg姜迎灯闻言,视线一瞬收紧:“姓……梁吗?”
“嗯,怎么了?”
“没、没。那我要去哪里勘景啊。”
周暮辞想了想:“这人故居挺多的,我上次大概看了下,好像有一处是在燕城的北郊,我到时候让统筹的老师问一下具体的位置,应该会有梁家人的联系方式,我要到了就给你。”
“啊、我……梁家人……那个……行吧。”
期期艾艾一顿,姜迎灯闭了麦。
“P大有个老师也在做他的研究,手头可能有一些古籍资料,你到时候一块儿采集一下。你主要看看他们家的祠堂能不能进,族谱能不能拍,可能国家博物馆还有一些藏品,你得去看看。”
族、族谱……?姜迎灯心脏又一抽,混乱地点着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