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哪里?”
“年轻人,你很急?”
十四点头。
“你们总是太匆忙,地狱里有无数的时间,你们该坐下来,思考,人间是政治家的温床,地狱该是哲学家诞生地。他们也是,刚听完我的第一章,就逃掉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在哪里,你替我去惩罚他们。”
“在哪?”
老头扬起手,指向沿湖的一处礁石,“在后面,你确定不要听我朗诵一段么?”
十四走过去,他渐渐看清两个坐在礁石后的人影。
“喂。”
“兄弟,是你,”仙道站起来,“憋不住来看湖了?可惜没选对时间,你该白天来。”
“哦,我白天值班,”他有些局促,四处打量,流川静静坐在原地,略偏着头看他,“这里倒不算黑。”
“有水,反光。”
“蚊子可能有点多?”
“啊,是,流川特别招蚊子,都咬他,不咬我。”
仙道大概是在开玩笑,他应当笑两声,可他只是干巴巴的说,“你们就这里睡觉?”
“嗯,不过还没睡哪,流川这几天精神好,晚上都不困,刚刚陪他玩了会儿绕口令。”
仙道看一眼流川,“流川特喜欢绕口令。”
流川哼一声。
“兄弟,你过来,该是有事儿吧?”
当然,十四想,他的事情压在心头,把心都压的坍塌了。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也许他该这么表达,他有很多故事想听,他自己从前的故事。
“哦,我过来道个别,我年假快到了,”他的年假还有两个星期,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只好说下去,“打算去旅游,可能一段时间见不到。”
“哦。”
“这两天情况有变,”他索性开始东拉西扯,“从前都是海陵的阵亡多,这两天湘北的却直线上升。”
他注意到流川的眼睛剧烈收缩了一下。
“地府的7个关口,昨天光我这个关口就接了两千湘北亡兵,统共大概上了万,湘北的首都已经被围。听说,将领折损大半,只剩些肖小,也没人指挥,全在盲目抵抗。”
流川忽然站起来。
“怎么了?”
十四问。
仙道却默不作声。
流川又缓缓坐下去,低声问:“阵亡名单?”
他只是问,却像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十四愣了一下,从怀里摸出这两天湘北军衔少尉以上的将领阵亡统计表,他想如果不是怀里刚好有这么一份表,他大概会跳起来,立马赶回关口检查所,去连夜统计,再回来汇报。他想,他有些怕流川,不知为何。
流川接过表,低头看,仙道仍然不说话,走到流川边上,紧紧看着他。
统计表是下午交班前,西三关口遣人送来的,西三的领导老爱搞这些杂七杂八的统计,工作成果一多,他们关口年终业绩就能上去,换来一墙的奖状。本来十四该把表交给头儿,没来得及。
流川看着看着,就会呆上一下,十四不知道他看到了谁的名字。
等他看完,却面沉如水。
“赤木还在。”
十四看着他,他表情坚定,不知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第3章 下
红头发又来时,头上缠着纱布,还带着一帮人。十四下班前,他们已经把检查所围了个水泄不通,等他下班,走出门,红头发对他高声吼:“你前天什么意思,当着大家说清楚。”
“什么什么意思?”
“你那一椅子砸过来,什么意思?”
“哦,那一椅子的意思很简单,阻止你们继续斗殴。”
“放屁!你要砸也该砸野猴子,我看你是想砸死本天才。”
“我不想跟你比嗓门大。”
“我操!你他妈装什么好人?海陵的狗难道不该被打?他们烧了我们的粮仓,烧了我们的城镇,炸了铁路和公路,死的全是他妈的无辜老头老太小孩。海陵狗杀了我们的弟兄,就要攻入我们湘北城,他们烧杀抢掠,什么缺德就干什么,你他妈的倒是说说,凭什么我不该和他们斗殴?”
戴眼镜的青年拉回红头发,他朝十四点点头,“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解,因为从前的一些关系,这个先不谈。总之你前天那么砸樱木,的确让我们感到震惊,从前你和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深厚的相互信任,你前天那么一砸,让我们很难再信任你。我们再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一句,从前的事情,你究竟还记得多少?我们这几个人,你到底还认识几个?”
他一直看着十四,十四知道,前天他也这么看着自己,那时他在人群里,但他的目光和其他人的目光迥然不同。十四不讨厌这种含有莫名意义的目光,它们打在他脸上,他只当是一束手电光。他想他和这群人之间,也许的确有过什么,这些东西,是他故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