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律风是个父亲,但更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士,铁骨柔情没有多少,可是公子策说的这句话却让他感触很深。
他听钟宴说了公子策的身世,挺唏嘘的,明白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是怎么样,莫名就有些酸楚。
公子策不会说谎,那个在钟府过的年,确实满足和少见。
“那时候我季骨毒发作,公子凝将我踩在地上,我曾经想过,这姿态真丑啊,钟窕就在边上,她是不是看过了我这么丑的样子,往后就要远离我了?”
钟律风叹了口气,想笑:“她不会,我的几个孩子,性子我都清楚,从不将姿态放在高处。”
“对,她不会。”公子策点头:“所以我也不会,她受了很多苦,我只是...”
钟律风看着他。
公子策摇头:“我不是自责,我只是有点后悔,当初一直想着,等天下安定,等大权在握,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再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可是我想错了,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牢牢将她抓在手里,带她去成亲。”
或许将人拴在身边,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钟律风从他冷厉的声音里听出了懊悔和自责,还有那抹浓浓的情谊。
钟窕遇上公子策是宿命,也是万幸。
“人都得过一个个劫,”钟律风拍着他的肩:“你们情谊甚笃,事情过去后就好了。”
快马一路驶往慕容山庄,带起的灰尘漫天,进了门,却不见那位当家人在。
带路的眼线急急跑进去,扬声高喝:“来人啊,当家的呢?我将留歌城主迎回来了!”
话音一落,山庄里四面八方都冒出人头来,纷纷惊奇地看向这位名动天下的留歌城主。
公子策心无旁骛:“人呢?”
他问的是钟窕。
这时候估计是传达到位了,主屋里急匆匆窜出一个人来,看见这伙陌生的人,高喊:“这儿!”
慕容元一看见公子策,差点喜极而泣了:“城主!”
这副模样也太奇怪了,哈图赫小声跟段白月说:“他看起来怎么这么激动?”
“鬼知道。”段白月展开折扇,往徐白身上扇风:“小白你热不热?”
徐白将他的扇子推开,颇为嫌弃:“不热。”
这三个就是跟来看戏的,现在看来,囚珍鸟死了,八卦罗盘根本没派上用场,都是虚妄。
公子策那个条件任提的诱惑,现在看来只有那个姓慕容的有机会拿到了。
哈图赫倒是想知道,他会找公子策要什么!
公子策已经走近了慕容元,他目无情绪,直接将人抓着领子一把薅过来:“我的人呢?”
慕容元叫苦不迭,自从他将钟窕从乱葬岗找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大好。
吃吃不香,睡睡不着。
他日日叫人在码头等着,总觉得公子策很快就能到西秦。
结果这都四五日过去了,人终于出现了,他的精神也已经被折磨的所剩无几了。
“在里头,里头!”
慕容元犹如屋里有猛兽似的,自己闪到了屋外,指着里头示意公子策进去:“你自己进去吧。”
他这么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子策就要掀帘而进,不过被钟宥拉了一下:“等等,会不会有诈?”
“有诈??”慕容元难以置信:“我求求你们,将人带走吧赶紧,再这么下去,我得先死了。”
公子策不再犹豫,直接进了去。
巨大的床榻上,躺着一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虽然消瘦的似乎仅剩皮骨了,不过公子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这是钟窕。
床边有个伺候的侍女在给她喂东西,但是她显然不配和。
“姑娘,您还是吃一点吧,待会当家的就过来陪您。”
一只消瘦的手臂将碗一推:“不要。”
是钟窕的声音。
侍女背对着门口,没发现有人进来:“不要怎么行,你刚醒,身体又虚。”
“要公子策。”钟窕的声音又说。
公子策难以置信,慕容元如同见了鬼,可是钟窕的声音明明听来很正常,她也还记得自己。
公子策快步上前去,终于看清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是钟窕没错!
侍女吓了一跳,看见公子策,惊叹于对方的绝世容颜之时,又莫名奇怪。
钟窕也发现了人,她抬眸一看,又收回眼神,显然对面前的公子策无动于衷。
她看起来很虚弱,平常的机敏和灵动都不见了,身上也没有裹着肃杀之气。
她半躺在床上,犹如一只碰一下就会碎的瓷娃娃。
公子策心中大恸,俯身将钟窕拢进怀里。
“阿窕。”
钟窕的身体一僵,但紧接着,她将公子策一推,喃喃道:“不要,我要公子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