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殿下在进殿之前就已经被卸掉了武器,他手上全无威胁,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能随意动手。
而皇帝也像是全然忘记要叫内卫似的,只一味地死死盯着公子策。
公子策在桌案前停下脚,他探身过去,双手撑着桌案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父皇怕我。”
这是一个肯定句。公子无忧瞳孔皱缩!
“你没有离这么近看过我吧?”公子策指了指自己:“从落地,哦不,从知道母妃肚子里有了我开始,你对我就只有怨恨,毁灭,和憎恶,是不是?”
父子两离得极近。
此生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
公子无忧紧紧攥着那块镇纸,甚至指甲在镇纸边缘抠出血痕来。
太像了,离得越近,他就越是这么想。
这个人与朕,实在是太像了。
经常听宫人们说,太子跟老三很像,仿佛长着同一张脸。
可不是的。
老三最像的,是自己。
父子肖像,若是自己能年轻个一二十年,他们就仿佛是在照镜子。
“你、”公子无忧气息不稳:“你究竟想干什么?!”
公子策的笑依旧没变,如果忽略眼中那些猩红和幽深,会发现他笑的还有些温和。
连带着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好似也不过尔尔。
“小时候我总是想,”公子策一字一句,声响不大,好像窃窃私语:“父皇抱大哥,抱二哥,抱后宫的那些公主们,可为什么就是不抱我呢?”
公子无忧勃然大怒,他挥散了桌上的茶盏,奏章被狼狈地扫落满地:“你究竟想说什么!?究竟想说什么!?”
“我这么说话你就害怕了吗?”公子策低低一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来人,来人呐!”公子无忧大声召唤:“给朕将他押出去,押出去!”
“不要如此激动。”公子策复而站直了身子,单手背在身后。
那些听闻召唤上前的侍卫,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押解。
因为三殿下此时的神情太可怕了。
双眸猩红,像是证实了自己心中可怕的猜想一般,越看,就越是心惊。
公子无忧狠狠捶着桌案:“你们愣着干什么?等着他朝朕出手不成,你们都反了么?!”
“不必了,”公子策突然开口:“既然父皇不待见,那我去母妃那坐坐。”
母妃二字,似乎更加触怒了公子无忧的神经:“你去良妃那做什么?”
“自然是探望母亲,怎么,父皇连母妃都不让儿臣探望了?”公子策看着他:“还是怕母妃对儿臣说什么?”
说什么?!
公子无忧狠狠闭了闭眼,殿内突然随着他的动作又奇迹般安静下来。
就连公子琛也没忍住,抬头瞧了一眼。
今日太不对了。
不仅是公子策,就连父皇也反常的很。
他们的对话中究竟在说什么?
似乎说的是一些能令人听懂,可细想又全然不懂的东西。
父皇难道是在怕公子策么?
这个一向不受宠的三弟,为何会一反常态,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良妃。
良妃那个深居简出的女人,她知道些什么?
她会知道些什么么?
良久后,公子无忧重新睁开眼,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
对方才的闹剧,也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挥挥手平静道:“都出去吧,朕累了。”
公子琛:“可是父皇,儿臣方才与您说的——”
公子无忧加重了语气:“出去。”
“是。”
公子策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言语,在所有宫人战战兢兢的眼神中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干净了,公子无忧招手,令莫公公上前来,覆在他耳边,说了句耳语。
第92章 母子
公子策没有出宫回他宫外拓的府,也没有回他的寝宫。
而是像他方才在大殿说的一般,来了良妃的寝宫,储秀宫。
良妃一向深居简出,寝宫也在皇宫的最幽深处,院里种着许多的花草。
深冬季节,草木皆零落了。
院子里有些萧条。
她的寝宫里,伺候的宫人只有三两个,都穿着素色的宫服,在院子里扫洒。
见公子策进来,老嬷嬷也只是掀起了眼帘淡淡一眼,行了宫礼,令他去见良妃。
良妃正在礼佛。
她每日有大半的日子都在佛前度过,诵经抄经,似乎日子对她来说,晨昏定省,就在于这点意义。
殿内烟香袅袅,走近了,全是那点香灰味,呛得闻不惯的人恨不得退出去。
脚步声还是惊动了紧闭双目双手合十的人,她睁开眼,净白的脸看见公子策时全无情绪。
甚至若是熟悉的人看来,她面上甚至带着一丝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