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当年被秘密差遣去大越国的使者就是江浔,他们一行四人,扮作自大宣回国的越商,在经过北厥时被他们扣在境内,这一扣便是十多年不许他们回国。
当年骆将军带领一千精锐骑兵深入北厥腹地,一路杀敌无数,江浔他们四人深感欣慰。
如果骆将军此次可大胜而归,他们也不仅不用抛妻弃子远赴大越,甚至可以跟随大军一同回朝。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军弹尽粮绝,被一万多北厥骑兵团团围住,最后孤军奋战到死时,却还在眼巴巴等待身后的援军。
更没想到的是,窦璐德他们当年不仅没有派兵增员,反而一纸诉状将他们告到御前。
裴洛城捏紧了拳头,想到父亲当年浴血厮杀孤军奋战时的绝望,想象着他亲眼看着自己下属一个个战死在自己面前时那份痛不欲生,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水汽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江浔扑倒在地,“陛下,臣当年就在北厥境内,臣可以证明骆将军和他部下的飞虎骑兵从没有投敌叛国,全员一千零一人一直血战到他们生命最后一刻,请陛下彻查当年边城一案,还骆家满门一个公道!”
宣帝的脸色看上去是从未有过阴沉,他那双放在桌底下紧紧攥住袍角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着。
这一天,他等得实在太久……
孙季安冷冷一笑,“凭什么?就凭你空口白牙一张嘴,就想为那些逆臣贼子翻案!真是可笑至极!”
宣帝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公公当即走到麟德殿内。不多时,他迈出殿门,手里拎着一个发黄布袋,宣帝接过那袋子,解开布袋的扎口,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桌上……
哗哗哗……传来金属器具摩擦声。
众人齐齐将视线投向桌上的一枚枚铜符。
“将士们这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啊!”有位老臣恍然。
“是啊,”
众人听闻到当年喋血真相,还有将士们留下的一枚枚生死契约,原本还在作壁上观的朝臣不由纷纷出列,一个个走到御前拜倒,高声为当年战死的边城将士呼喊鸣冤。
“你不是要证据吗!”宣帝心中激愤难耐,也被眼前群臣的行为深深感动,愤而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孙季安,“这些就是证据!”
是铜符!是一千龙虎军出征前留下的生死契约!
裴洛城不禁抬手摸想自己的腰间的那一枚刻着父亲的名字的铜符,他心下一颤,缓缓转向宣帝,那一刻他什么明白了……
孙季安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一切。
他眼珠子转了几圈,这才恍然,原来宣帝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就为今日等他自投罗网,江浔也好,裴洛城也罢,还有地上那颗血淋淋的孙珂的人头……
突然,裴洛城耳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猛一抬头,忽见孙季安腾空而起的同时,从乌皮官靴中摸出一支匕首,径直扑向江浔。
江浔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顷刻被他牢牢擒在手里,明晃晃的匕首直指向他的脖颈。
“放我走!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快!”
就在这时,麟德殿四面院墙上出现一排排弓箭手……
宣帝死死盯着他,大声呵斥道:“今日你就是插翅也难逃出这麟德殿!”
“阿爹——”
麟德殿内传来江陵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她抬脚迈出麟德殿大门,缓缓朝江浔走去。
面前这个比同龄人看起来苍老二十岁的老人是她的父亲。这也是她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
她曾经在心里恨极了他,恨他抛妻弃子,恨他音讯全无,恨他这么多年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
江浔乍然听到一个姑娘叫他父亲,开始还有些诧异,转而他的眼眶渐渐发红。
多年前,他从这个家离开时并不知道江陵阿娘已经有了身孕,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万没想到,父女俩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认。
江陵步步逼近,抬手指向孙季安,“阿爹,就是他,你身后的那个人,就是他杀了阿娘!”
“是你杀了她!”江浔微微侧头质问。
“我没想杀她!是她性子太过刚烈而已,怨不得我!”
裴洛城看准他情绪失控,手上刚有些松懈之际,一个跃身而起疾如闪电般将一把剑刺入孙季安腹中。
“这一剑是为我阿爹和那一千飞虎军将士!”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紧咬的牙根缝隙中而出,他脸上肌肉在隐隐抽动,身体里热血早已沸腾到无法停下。
“你,你是骆家后人,”
孙季安瞪圆了眼睛,这一次他是真的从裴洛城目光威压之下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又是一剑迅速插进了他心口,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