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楚氏并非要铲除白氏,而是要白氏成为自家钱袋子,便不好刀兵相向。否则逼急了白氏,鱼死网破,谁也捞不着好处。
淮阳一带的贵族忌惮楚氏,不敢同白氏相交。而能和楚氏抗衡有实力的门阀却又鞭长莫及。白氏犹如困兽,这几年逐步向外发展,也是有意寻一合作伙伴。
“天下人的生意不好做啊。”李玄度手指轻叩桌面,笑道:“可大周的天子还在呢,虽周天子名存实亡,可这还是大周的天下,我们也还是大周的臣民。”
白商眉头一蹙,咂摸着李玄度的话:“玄度的意思是,你选择了大周?可姬昊汲汲营营,只顾算计手里那点权势,弃天下臣民于不顾,绝非圣明之主。”
“季商啊,大周亡不了。”李玄度把玩着手里的卜骨,眯起眼睛道:“自我出山便一直观天象,起初大周灭亡之象已现,天下将陷入战乱。然突有一日,天象骤然变化,一起都变得模糊起来,我琢磨许久都无法勘破这天机。直到一点微芒在乱象之中遥遥坠着,虽不甚明亮,却生机勃勃。”
他用手指沾了沾酒,在桌上划了一道:“此星暗指东方,姬氏皇族尚可绵延。”
白商“嘶”了一声:“姬氏皇族子嗣凋零,莫非是哪个旁支儿得了老天眷顾?”
李玄度摇摇头,他也不知。原本拨乱反正之人当是阿珩,可他被偷换天命,一切便都不一样了。倒是元煦,他这个弟子文韬武略,又得朝中清贵大臣支持,眼下又收了墨氏,如日中天。只是性情太过耿直刚毅,但若稍加磨炼,必能成材。只是元煦却无帝王命格……
“歹竹出好笋,也兴许姬昊又能生个好儿子呢……”
白商:……
“姬氏祖坟冒青烟了,自太祖皇帝打下大周江山,至今已享国四百年。根骨烂成这样,竟也还能苟延残喘。”他提了一杯:“也罢,既然时局仍不明朗,我也没必要纠结了。反正有玄度在,我只要跟着玄度的选择走就是了。”
李玄度跟他碰了一杯:“不怕我把白氏那点儿家底折腾出去?我可是被抽了巫骨的大巫,兴许老天爷见我废了不乐意告诉我天机,这一切我都算错了呢?”
白商就笑:“若白氏砸在我手里了,大不了到了地下跟祖宗赔罪便是。白氏一族的兴亡事小,天下兴亡事大。只要白氏没有因沦为那些上位者的刀锋而灭亡,没有沾染无辜百姓的鲜血,祖宗也不会怪我的。”
李玄度笑着饮了一杯:“等你下去替我跟你祖宗们问个好~”
他晃了晃酒坛子,打了个酒嗝说:“呀,空了……等我,我再去拿……这酒可有年头了,咱们当年在秦阳的时候一起埋在后园子桃树底下的,你可还记得?”
白商也有些上头了,一听这酒竟是当年埋下的,不由泪盈于睫:“那时候多好啊……”
李玄度踉跄着起身,推门而出,全然忘了赵珩不知道这酒的存在。夹着腥咸水汽的风猛的一吹,李玄度打了个抖,撞上一个颇有些坚硬的胸膛,登时酒醒了大半。
“阿,阿珩啊……”
赵珩怒气已经要溢出头皮了,要不是理智尚存,他现在就想把这人扛起来丢在床上狠狠收拾一番。
白商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眯缝着眼往门口瞅了瞅:“有人送酒了么?”
赵琰一听他师父这含糊的声音,大叫不好。出门时师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叫师父沾酒的!
“谁呀?小阿琰呐?”
赵琰和赵珩在后院说了好半天话,芳唯来喊大家吃饭方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前院。只是饭吃完了,桌子都收拾干净了,先生和师父还在房间里。
毕竟是多年挚友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讲。即便赵珩心里不大情愿,也还是老老实实在院子里等,顺便消化消化。
谁知这人竟裹着一身酒气自己推门出来了,这可真是芝麻掉针眼里,巧极了。
赵珩强忍着怒意,扶着李玄度的手臂咬牙说道:“先生醉了,不能再喝了。”
李玄度腿脚不利索,走路歪歪斜斜,赵珩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李玄度:……这么多人呢,他能不能先死一死。
“芳唯,去煮些醒酒汤。”
门口腾出空了,赵琰也“哎呀”一声,跺跺脚跑进屋去了:“师父呦,您怎还喝上了!要是师姐知道我没管住您,回去定要扒了我的皮!”
白商就傻乐:“你听她说,真让她扒皮她就舍不得了。”
赵琰脸蛋腾的就红了:“快别瞎说了,也不嫌害臊呢。”
白商拍了拍他脑袋:“小老爷们儿该主动且主动,比个姑娘家还脸皮薄。把你忽悠客商那劲儿拿来哄哄你师姐,兴许我现在都抱外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