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人略显局促,眼里也有些无措,顿了两秒,把外套递还给他。
“我洗过了。抱歉,上次私自动了你的衣服。”
齐远琛接过来,垂着眼帘看了他一会。
二人僵持地站在门口,谁也没再出声。
直到走廊不远处的电梯“叮”了一声,方至才似清醒过来,说:“那你早点休息,晚安。”他道完别就转头离开了。
屋里的窗户开了一条缝,过堂风吹得齐远琛周身有些凉意,他掂了一下手里的外套,关紧了门。
如钩的月静静地挂在树梢枝头,夜风袭来,树影随风而动,飒然有声。
拉开窗户,齐远琛只穿着一件浴袍,却毫不顾忌地吹着暮冬的夜风。
一只烟快要燃尽,他才举起来凑到嘴边。
很苦,很涩。
他从来不喜欢烟的味道,但他需要这股苦味。
齐远琛第一次抽烟,是在大一。时至雨季,那晚他走在街上,又飘起零星的雨点。不多时,雨势渐大,他拐到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把伞。
路上已经有了积水,倒映着红色绿色的灯,影影绰绰,像老电影的调色。
等绿灯的间隙,他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喊了一句“哥”,那个声音很耳熟,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没看见熟悉的脸孔。
他慨叹着自己的天真和自作多情,竟然想着能在街边偶然重逢的戏码。更何况,对方似乎完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所有联系方式也都删得一干二净。
他像一滴雨水,无声地消失在雨中。
在知晓方至突然退学后,齐远琛尝试着联系过他,虽然他早就换了联系方式,并没有通知自己。他委婉地问过汪海洋和肖逸,二人都支支吾吾的,明显答应过某人保密。
他于是不再问,和汪、肖二人的联系也渐少。高中毕业后更是基本没了联系。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太淡了,下落不明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
齐远琛撑着伞走在雨中,雨点砸在伞骨上,清脆而急促。
像三年前,他和方至偶然贴在一起剧烈跳动的胸膛。
街边一家甜品店正敞着门做活动,店员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他品尝新品。
他顿住脚步,看着店员手里那盘花花绿绿的糕点,荷花酥。
耳边无端传来某个人的呼唤:
“远哥,你尝尝嘛。好吃吗?”
“远哥,我努力学习,你帮帮我,我们一起考一个大学好吗?”
甜品店的气息甜得发腻,没有被雨水的气息遮盖半分。
舌根开始发苦。
齐远琛没有品尝那盘精致的荷花酥,走到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他买了一包烟。
嘴里彻底是苦的,终于可以掩盖记忆里那阵甜味了。
齐远琛吸完半支烟,纷乱的思绪也归于平静。他转了一圈苦涩的舌尖,躺回了床上。
*
《遗忘》拍摄进行到一半,剧组的安排也没那么紧凑了。齐远琛跟剧组请了一天假去拍摄杂志封面。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程锐跟杂志主编有些交情,因此拉上齐远琛一起去吃饭。
主编姓吴,是广东人,几人选了一个粤菜馆。饭店布景雅致,宾客稀少,刚到大厅订包厢,吴主编突然“咦”了一声,对面的人也瞧见了他,走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齐远琛忽然感觉程锐拍了拍他的肩膀,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去看,吴主编此刻在叙旧的对象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方至,另一个是江寻轩。
江寻轩看见齐远琛,抬脚走近他,率先开了口:“真巧啊。”
吴主编很诧异:“你们认识?”
旁边的贺允认出了齐远琛,对着江寻轩道:“这就是你现在的合作对象吧?”
江寻轩点了点头,凑过去跟他说了句什么。
方至在一旁看着几人的交流,情绪复杂。今天齐远琛请假,很多戏没法拍摄,因此收工也早。贺允约了江寻轩和方至出来吃饭,没成想在这碰见了齐远琛。
想到上次在休息室里齐远琛说他的“钱好赚”,方至低下了头。
程锐看了一会热闹,走到人群中说:“既然都认识,那就一起?”
众人点头应允,一齐去包厢里落了座。
说来也巧,贺允和方至大学时学的是摄影专业,且是同班同学。这个吴主编和他们都有一面之缘。
大学时方至干过很多兼职,布景、扛道具,各个片场来回跑。初入社会,他受过很多冷眼和苛待,虽有些委屈,但也都忍着了。因为他一没背景,二没人脉,他怕得罪了这行的人,不仅是兼职,怕是以后的工作都不好找了。
他和贺允真正相识,是在某一次外景拍摄中。
方至当天的工作是负责拿相机和三脚架等拍摄设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