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余震来了。
颜辞折腾了这么久,灰头土脸不说,更是饥肠辘辘,都快分不清这摇摇晃晃的感觉,到底是客观原因,还是她脑袋发昏。
“老板娘,有吃的吗?”
“泡面,但是没有热水。”
颜辞拍拍手站起来,“热水我来解决,你找口锅来。”
小卖部老板娘拿出了全部家当和库存,食物、水、棉被、御寒的衣物。
另一头,颜辞到处捡树枝作柴火,又找来了一铁架子,搭成了一个简单的火灶。
旁边有人质疑。
“这点不着吧?”
翠枝潮湿,不如枯枝好生火,但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再难也得试试。
“有蜡烛吗?酒或者油也行。”
老板娘有求必应。
“有,我去拿。”
颜辞向大叔借来打火机,将蜡烛油滴在这些柴火之上,一番捣鼓,成功点燃火堆。
“可以啊,姑娘,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都会?”
颜辞拍拍手,坐回去,一张一张得翻看自己相机里的照片,随后双手举起镜头,快门咔嚓,拍下了难得一见的奇观。
浓重的黑灰铺于底层,艳丽的红霞沉积在缝隙中,其上云层如一块一块层层叠叠的鱼鳞,铺天盖地,沉重的压迫感几乎逼至头顶。
她看了一眼照片,将它倒转,云层似乎就成了脚下龟裂的土壤,天空阴沉晦暗,人们就夹在那道橙红中挣扎求生。
她很满意这张照片。
“我啊,流浪儿。”
她的手机屏保,是她获得过国际IPA摄影奖的作品,名为《沟壑》。
如果现场有人是行家,就一定会知道颜辞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位列国家地理杂志的特约摄影师之首,商志游记与摄影作品遍地开花,价值不可估量。
颜辞很满意这张作品,并在心中已经给它取好名字。
就叫它,黑。
众人吃到了一餐热乎的,颜辞终于得见那棵千年红豆树真容,一滴雨水正中她的鼻尖。
很快,雨水像无数眼泪一样,从天空洒下,浇灭了星星之火。
他们蜷缩在树下,都无言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和所爱之人,都能平安度过这场灾难。
雨滴落在她的脚边,溅起泥泞。
树叶晃着它的身形,像在聆听。
颜辞微微仰头,学着他们祈福的样子,默默在心中许下了她的愿望。
过了一夜,白茫茫的雾气蔓延在山涧角角落落。
颜辞被旁边人的窃窃私语吵醒。
“咱们就只能待在这山头上等死吗?”
“等雾散一点,我下山探探路,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
颜辞当没听见,她没必要让所有人都听她的,那些年纪稍长、自认为社会阅历更丰富的,也当然不会听她的。
十几个人,意见不统一很正常。
待到浓雾散去,那位看上去三十好几的男子果然就付诸行动,安顿好妻子和孩子,孤身一人下山探路。
颜辞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只是到处捡能用的树枝做柴火,想要再生一堆火。
“太阳晒得都眼睛疼,为什么还要生火?”
颜辞也并非不近人情,愿意听她的人,她也愿意多解释两句。
“听说过烽火台吗?夜间点火,白天施烟,在通讯和高科技都失效的情况下,这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信息传递方式。”
她把火堆搭得奇大,又如法炮制得点燃,慢慢的,树枝泥土中的水汽被蒸腾出来,白烟如长龙般越飘越远。
颜辞看着自己手上被刮出来的小口子,温柔又有耐心。
“等吧,等救援队看到,我们就得救了。”
——
震中还不在蒙顶山附近。
沈平萧加入了民间自发的救援队,驱车前往地震灾区。
但才刚到雅安城,就不得不停车。
道路有塌方,车过不去。
沈平萧下车,仰头看到一座山头上的袅袅白烟,不遗余力得随风飘着。
“路过不去,就徒步翻山吧。”
同行的兄弟朝他点头轻笑,扔来一捆沉甸甸的绳索。
——
余震没有意外得再一次袭击,颜辞已经快习惯这种脚下生风摇摇欲坠的感觉,但是方才那个下山探路的男子没有回来。
他的妻子情绪崩溃,想把他们年幼的孩子拜托给颜辞。
“请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孩子好吗?”
颜辞有些不乐意,轻轻拧着眉。
“余震随时都会来。”
那女人忽然就对她发起脾气来。
“那我老公一个人下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劝劝他!你明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说,眼睁睁得看着他去送死!”
颜辞不予争辩,有人轻声安抚,有人眼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