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熙带着裴家的护卫来此,裴熙不满地拉过沈玮的手,质问道:“为何一人胡乱行动!”
沈玮却无心顾及这些,挥开了裴熙的手,匆忙下马。裴熙再捉住沈玮的手,面上表情不复平日的平静,道:“你还要干什么!”
“范现!”沈玮的情绪更为激动,“我看到范现了!”
木兰猎场主要位于山间平原地带,纵有山洞,也并不深。沈玮狂奔至山洞门口,毫不犹豫地跳下,沿着山洞里青石缓缓摸索着,未走几步,便能借亮光勉强看清山洞角落里蜷缩着个人。
人影只是在角落里发抖,脚上似乎还带着镣铐,在石头上碰撞发出摩擦的声音。
沈玮怕吓到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范现、范现,是你吗?”一边慢慢上头,想要扶起那人。
他的手刚触及那空荡的衣袖,人影却是惊慌失措,猛地挣脱开来,往地上一跪:“求、求大人饶过奴一命!奴不想死!不想死啊!”
山洞空荡,只他俩二人,镣铐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发出的声音愈发响了。沈玮怔怔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半跪在地上求饶,不停地哀嚎着救命。山洞外的光从他的背后影射照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张陌生的脸。
这只是个同样没了一条胳膊、年纪身影与范现相仿的陌生奴隶。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裴熙带着护卫进来。护卫都是一身劲装,护在裴家公子左右。
见沈玮怔怔站在原地,裴熙皱眉。山洞里阴气寒冷,他挥手,便有一护卫上前,将一大髦披到沈玮身上。甫一披上,沈玮却是又把大髦扯下,上前,披到了那还跪在地上的奴隶身上。
“他现在比我需要这个。”沈玮说。
他脸上神情无色,可不复刚才癫狂之样。裴熙语气便也软和下来:“我已吩咐下去,尽量让野兽勿伤到这些奴隶。你此刻心绪不稳,还是先随我回帐,在周遭走走吧。”
沈玮不语。
那跪在地上的年轻奴隶已是一左一右被另两位护卫架了起来,也准备往山洞外走去。
“他们会将他带回奴隶营,等围猎结束,我会派人将这批奴隶送到庄子上,任他们自行耕作。”见沈玮目光只盯着奴隶离去的身影,裴熙开口道。
“谢谢,”许久,沈玮才复出声,“我知这是你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第十六章 (新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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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围猎,裴家嫡长子裴熙不知为何,几近空手而归,颇让人议论纷纷。幸而裴海事务繁忙,倒没计较这些,可险些教正在换牙期,牙尚未更换齐全的裴纯与裴和笑得嘴前漏风。
万幸还有那只在洞口横死的老虎可供交上去,猛虎正是壮年,毛皮光亮,剥下皮来,竟也算是做皮衣的好料子,勉强撑个脸面。
夜,帷帐外点燃了篝火,沈玮静静坐在篝火旁边,烤暖了身子,便起身。
护卫们本就在处理虎皮,虽已尽力远离帐帏,仍有若有若无的一丝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令人意外,宁无竟也凑在护卫堆里打着扇子玩耍闲聊,瞧见沈玮来了,先是下意识笑起了一声高调,刚出一口一个“端”字,随后又似乎想起了下午沈玮揪了他的领子,又把笑容敛了敛,音调低沉了一下:“端英兄。”
宁无对沈玮的态度不对劲,连带着周遭本在嬉笑的护卫也不敢作声,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收拾好了虎皮。沈玮本是想过来帮忙,倒没想到冷了场,袖袖手,只好另到了河边发呆。
河边有其他家的长随在不远处休憩,这些人惯是不大入流,却又是家生子,得不到重用,只得混混日子,平常对上面都得花哨着嘴,闲下来,说的话便是大家族私底下那点花边事儿了。
只听甲说:“你知道没?今天裴家的人和宁家的打起来了。”
乙竖起来了耳朵:“宁家敢和裴家的人打?不要命了?”
丙笑道:“怎么可能是裴家那几个正经少爷。衡少爷那鞭子,谁惹谁没命。纯少爷与和少爷也不好惹的,但不与宁家人处一块儿。熙少爷倒是一副君子的样子,更不会这样了。”
丁接话:“跟熙少爷倒有点关系。这次打起来是那个叫端英的,前几年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整日行为举止也不端,行事也有些疯疯癫癫的,这次围猎前不知怎么跟宁无打起来了,听说还扇了对方的脸呢!”
这谣言是越传越离谱了。若是从前在平江的沈玮,听到有人背后如此造自己谣,定也是要上去打上一架,用拳头分出真理。
可如今的沈玮没了那个心气,他绕开了那些长随,解了身上的大髦,抽出了腰间别的匕首,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