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换下了昨天那套华美的红衣,而是穿得跟家里的丫头们有些像,很是素淡,像一个受了冷落的小妾,放下水盆,将手帕浸湿,然后走到秦明月面前,递给她擦脸。
“嗯?”秦明月一时头痛欲裂,刚猛?叫了别人一起?柳氏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颗子弹,试图震碎她的三观,“昨晚,到底怎么了?”
柳氏趁着秦明月擦脸的时间,又去帮她拿了鞋子,半跪在地上帮她穿鞋,温柔顺从,看不出一点情绪,“主母昨晚喝醉了,我和凭西姑娘一起扶您回来,然后您……我吩咐应九退下,凭西姑娘也安排了客房,可是主母实在、实在是……奴婢受不住,跑了出去,恰好遇见了凭西姑娘,就叫她进来伺候了。”
柳氏说着,微微松了领口,果然脖子上一片青紫,甚至不是吻痕,像是被人用力掐过,手腕也有伤痕,其余看不见的地方只怕更多。
秦明月懊恼地按着太阳穴,她酒后竟然这样么?可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看起来这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目光在柳氏和凭西之间犹疑,不不,此时她酒品不佳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柳氏叫这个陌生女子来她房间?
“奴婢、奴婢已付了凭西姑娘过府的钱。”柳氏补了一句。
没等秦明月开口,只见凭西姑娘拿出一个钱袋放回到柳氏手里,目光火辣辣的看向秦明月,似乎随时要伸出一根手指去挑秦明月的下巴。
不过碍于身份,她终究没那么做。
“这次不要钱。”凭西道:“昨晚……方太太,我很喜欢你,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与你春风一度。”
说完,凭西也穿好了衣服,笑吟吟地往出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方太太,我与这位千盏姑娘可是不一样的风格,要不要考虑把我也赎回来,我们一起伺候你?”
左拥右抱?秦明月想起了陈先生那句话。
见她没反应,凭西也不失望,从正屋走了出去,似乎心情很好,开门时还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凭西走后,秦明月急急地问柳氏。
柳氏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个舞姬罢了,主母不喜欢,打发走就是,主母这是怎么了?”
倒像是秦明月有多矫情似的。
“我……”
秦明月忽然如此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与柳氏的不同。
“你不生气?”她问。
“为何生气?”柳氏反问,转而柔柔地靠在秦明月肩上,“倒是奴婢的身子不顶用,又叫了主母不喜欢的姑娘来,主母莫要怪罪奴婢才是。”
“……”
秦明月忽然觉得屋里的空气十分憋闷,她似乎除了无所谓地接受,甚至大度地原谅柳氏,做什么都显得太过神经质。
她委屈,哪怕柳氏指责她、闹脾气,要她哄上半个月才肯原谅,也不会这么委屈,又觉得自己不该比柳氏更委屈,坐在梳妆镜前,愣怔地看着里面比真实的自己年轻了十岁的人,是啊,这不是她的世界。
最终试探着拍了拍柳氏正准备帮她梳头的手,长叹,“你不生气就好。”
柳氏笑了笑,一如既往地帮秦明月梳头,“她们什么心思,奴婢再清楚不过,主母不必为她们烦扰。若有朝一日,主母当真心系她人,便把她养在外面,不要让奴婢整日与那人面对面,奴婢就满足了。”
秦明月的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她觉得柳氏似乎忽然被拉扯得很远,与她隔着千百年的时光,或许她当真把她当做了夫君,而在这个年代,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因为自己的嫉妒心去约束男人。就连秦氏,无论家室还是自身都优于方博用,也不得不让小妾进门。
秦明月有点失落,对柳氏的怜惜也多了几分,她是几经命运碾压的古代女子,无论是从前在五蕴馆,在柳家,还是后来对着方博用,以及现在的自己,她都要尽可能地展现着贤良淑德、卑微柔弱,这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女人都要尽力扮演的角色。
“我既然心里有你,就不会再有别人,你别乱想。”秦明月语气柔和。
“只要主母心里,”柳氏的指尖点了点秦明月心脏的位置,“能给奴婢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就好。”
“可有热水?我想洗个澡。”秦明月不想再聊这件事。
“这么早洗澡?”
秦明月点头。
这年代洗澡不容易,要几个小厮轮番打水抬水,还要几个丫鬟轮着烧水,洗一次澡几乎要惊动全家,秦明月来到这个时代后也只能七天或者十天洗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