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姓柳,我倒是有几个字或许你会喜欢,时下女子名讳多以柔美为主,或芷若二字,或茵、茉、莉等皆可。”
秦明月刚从游廊转过来,就听见陈先生说。
而对面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柳氏那令人浑身酥麻的声音,“这些字都极为柔美,柳儿却更喜欢另一个字。”
“哦?”
“先生觉得,茗字如何?”
陈先生显然有些惊讶,“你读过书?茗之一字,苦中回甘,虽也是草木,却比那些花花草草多了几分韵味,只是……”
只是并不适合柳氏。
“偶然听说而已。”柳氏道:“只是觉得这个茗字,比起花草,更是来之不易,也多了几分烈火烹制的苦涩。”
陈先生明白了些许,现在的柳氏虽然穿金戴银,但到底是贫苦人家出身,被自己爹娘卖进方家的。主子多疼爱些,她便好过一点,哪日主子翻脸,也不过是沦为奴婢的命运,确实普通花草不足以概之。
“我觉得此字甚好。”秦明月过来,所谓茗,就是茶,而形容柳氏莫过于绿茶。
“主母。”柳氏起身行礼。
几个孩子也都一起叫人。
陈先生也不反对秦明月偶尔送点吃食过来,毕竟都是女孩子,没有功名的压力,课业自然也没有那么繁重。
“我再送你一个表字如何?”秦明月来了兴致。
书中的表字与古时不同,并非人人皆有,只有一些读书人家的公子小姐才会在弱冠或及笄时由长辈赐予,但大部分也是不用的。秦明月严重怀疑是作者写着写着忘了表字这回事,但她没有证据。
“表字?”柳氏双目放光。
同样的,只有十分欣赏一个晚辈或下位之人,才会赠与表字。
“就叫……”秦明月是真想说就叫绿茶,或者碧螺,可是看看柳氏希冀的目光,再想想自己就要对她动手,实在是没必要在表字这种事上暗讽,便改了口,“就叫千盏如何?香茗虽苦,痛饮千盏,也不失豪气。”
“柳儿谢过主母。”
柳氏显得对这个表字非常喜欢,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好,以后便叫你千盏。”陈先生道。
学堂里秋姨娘的住处很近,秦明月顺路往那边去了。
老太爷等人死后,秋姨娘整日以泪洗面,以前还喜欢弹弹琴,养几朵花,现在都任凭那些花草在园子里枯了。
听闻秦明月来,秋姨娘特地到了门口迎接,显得十分拘谨,“大太太……”
秦明月拉着她进屋,叫春梅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秋姨娘面前。
秋姨娘不明所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几张银票,林林总总竟有八百两!
“大太太,这是……”秋姨娘流露出一丝慌张,以为秦明月要赶她走,“我、我已在方家过了大半辈子,这……”
“姨娘放心,”秦明月语气温和,“方家是姨娘的家,谁也不能赶走姨娘。只是姨娘心里的疑虑我明白,我毕竟是个女人,又是外头嫁进来的,方家在我手里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若姨娘平安终老还算罢了,若有朝一日方家出什么事,姨娘尽管带着这些银子离开,到时自行置办些家业,也够了。”
秋姨娘听闻,双目泛红,“大太太,我不过是个下人,我……”
秦明月摆手,“姨娘本是良家女,伺候老太爷老太太多年,如今年岁大了,得个心安是应当的。”
秦明月没有把她捧得太高,但也足以让秋姨娘感动,她又不是什么小姑娘,自然知道山盟海誓再好,不如实实在在的一百两银子重要。方家商贾人家,最看重钱财利益,跟了老太爷这么多年没得着什么贵重物件儿,如今倒是秦明月给了她。
====
岫洲沿河坊一户人家,他家院子不小,看样子十分殷实。
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气愤的吼着什么,他身后一个同样高大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呜呜哭着,他们对面还有个男人,这男人生的倒是不错,宛如一个翩翩书生,正是现在应该在死牢里的柳长春!
“哥,我这肚子,是真等不了了。”女人掩面而泣,“等孩子一出生,左邻右舍听见哭声,妹妹只有一死。”
男人的牛眼瞪着女人,“你要死就死,不知廉耻的东西,被那贼子三言两语就给哄住了?”
女人只是呜呜哭,不敢说什么。
“兄长,”柳长春做了个长揖,“此事本都是计划好的,可谁也没想到中间除了这许多变故,实非长春所愿。兄长冒险救出长春,想必并未真心怪罪。”
壮硕男人虽然喊得凶,此时也没了声息。
“兄长,这孩子不仅是我与翠儿的孩子,也是你亲外甥不是,你也不想他一出生就受人指指点点。”柳长春能言善辩,说服一个粗人再容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