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没再做什么,只是等着云清喘息平复,然后才起身拿起放在床边的空碗,对云清道:“我让大夫进来看看。”
他来时便问过大夫,大夫说过只要云清能退烧醒来便万事大吉,即使如此,他也不放心想让大夫再来看看。
云清随着贺池的动作看向他手里的空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嘴里仍残留着的松子糖的味道。
云清抿了抿唇,猜到贺池定然又是用糖哄他吃药,只是现在他和贺池的关系不比从前,不好意思的情绪一闪而逝,更多的却是和舌尖如出一辙的甜。
大夫很快就来了。
云清一直发着热昏迷不醒,董成益丝毫不敢轻忽,直接把济仁堂的老大夫留在了府中,此时见王爷传唤,他连忙让下人去请人过来。
董成益跟着进来,见云清已经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头看到沉着脸紧盯着大夫的贺池却又觉得腿肚子有点发软。
他之前虽没见过贺池,却也是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势慑人,他便有些惴惴,生怕贺池把云清受伤一事算到他头上。
老大夫却是不知眼前人身份,还在抚着胡子细致地诊脉,半晌后才慢吞吞地收回脉枕:“既已退热,公子便是过了最凶险的一关,后面好好修养,将伤口养好便是。”
贺池点了点头,这才算放下心来,他给云清掖好被子,和大夫一起走到外间才开始细细询问这些天需要注意的事项。
董成益暗中咋舌,没想到王爷看上去冷漠霸道,竟然还有这么细致体贴的一面。
他们都猜测王爷和王妃是在暗中结成了同盟,扮作夫妻只是因为圣上赐婚,不得已而为之。可现在看来,连他都不曾对自家夫人这么体贴过,王爷对王妃哪里只是一般的上下情谊。
他像是窥见了什么秘密般,更觉忐忑,贺池却看也没看他,问完之后便示意他带着大夫下去。
门被合上,贺池转进内室,却见云清已经推开被子起身了。
贺池上去拦他,话语埋怨,动作却轻柔:“起来做什么?大夫让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云清被抱回床上,抬头看着贺池:“宁州突然出现这么多灾民,早些弄清楚情况才能早做打算,秋收在即,宁州不能出任何岔子。”
贺池给他盖好被子:“我去便是。”
云清和他讲道理:“我只是伤了手臂,上次你被狼抓伤之后还去骑马。”
贺池还想说什么,云清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就在县衙,很快就能回来。”
贺池:“……”
最终贺池还是取了衣裳过来帮云清穿戴。
云清左臂不能动,便任由贺池帮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带,又笨手笨脚地给他束发。
贺池本打算和云清一起,可他熬了一天一夜,又一直绷着神经快马赶路,眼底全是血丝,云清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回床上,勒令他必须睡觉。
两人的位置调换,云清坐在床边,用手捂住贺池一直盯着他不放的眼睛:“闭眼睡觉。”
贺池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云清感觉到他的睫毛在自己手心扫了扫,然后便闭上眼不动了。
他拿开手,发现贺池几乎是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累了这么长时间,纵是铁人恐怕也扛不住。
云清手心的酥痒还没有散去,他轻轻摸了摸贺池的睫毛,然后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卧房。
……
城外的秩序已经完全被薛棋的人控制住,李有良见有人来找他并不意外,相反还松了口气,他安抚好乡亲们,这才跟着侍卫进城。
此时正值傍晚,城里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饭菜香味飘得满街都是。城门外有官兵把守,城内的百姓也不像昨日那么恐慌,该开店的照样开着,暖黄的灯笼照亮了酒肆的招牌,老板和街边的行人熟稔地打着招呼……
李有良看着城内寻常的景象,想到他们逼不得已背井离乡,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未来却还不知在何方,没忍住红了眼眶。
被带进县衙时他的心绪仍然难以平复,直到对上云清和穿着官服的县令齐齐看着他的视线,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跪下行礼:“草民参见大人。”
他不知云清身份,但见到连郭渡县令都只能坐在下首,心里便狠狠跳了一下,他连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丢掉,屏息凝神准备应对云清的问题。
出乎他的意料,云清嗓音温和,并不像昨日那么冷冽:“起来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