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这般说,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那一日却烛殷来上界找清瑶时的画面。
至今派出去的天兵都毫无所获,去的偏些的,甚至都被斩杀殆尽,无一生还,而那手笔,一看便知是妖界所为,但看却烛殷的样子,又像是不知情。
上界与妖界太平了这么些年,难不成现在要因为清瑶一个人就起了争端?
这端他正思绪万千,那一头天帝却一直没有说话,半晌,往后靠了靠身体,卓然讶异于他露出这样松懈的一面来,却转念一想,这里是寝宫,在这里若是还不能放松,那该紧绷地如琴弦一般了。
天帝抬手摁住眉心,手指并没有动,可光是这一个动作,便已经透露出他的疲态。
他不说话,卓然自然是不会先一步多言,两人各自沉默着,叫殿内的气氛一时沉凝下来。
“并不如卓然你想的那样”,不知过了多久,天帝终于开口。
卓然忙道,“是”。
天帝把手移开,继续道,“若想近本君的身,现在似乎并不难”,他抬头,一双极黑的眼瞳望向卓然的,“譬如此刻,你我便离得很近”。
他说话时唇间带着浅淡笑意,这笑虚无缥缈,叫人难以确认是否真的存在,乍一看有,可仔细看却又没有,卓然听了这话,一时连心脏都绷紧了,忙道,“陛下说笑了!”。
“只是举个例子”,天帝轻轻挥了挥手,随即又握紧掌心,握住的正是刚才那只抓过灵识的,“你说是在栖梧上发现,可既然是灵识,又怎么会随意就丢在那里?”。
卓然神色未便,“我也觉得奇怪”,他犹疑几秒,还是提起了清瑶,“陛下,天兵找遍了四处,现在几乎能确定,清瑶殿下就在妖界”。
这句话说的简单,其中的暗示意味却很明显,卓然知道自从清瑶回来后,天帝虽然面上不显露,其实很是宠爱她,这宠爱有时都过了头,就好像,就好像是在补欠下的什么东西似的。
若说能谁能近身,他只能想到清瑶。
“那一定是被妖界的人哄骗去了”,提起清瑶,天帝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收了手,抬手端起桌上的白玉盏,轻抿了一口,“卓然,妖界现在不在妖君手里吧”。
卓然一愣,随即道,“目前来看,似乎确实如此”,更多的他不知道,上界与妖界自从决定和平相处以后便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之前也不是没有因为担心妖界出事端派人去盯,但被发现后,却烛殷虽然没杀人,却是揪着那人的领子直接来了上界,当着众神的面儿把事情抛开了说,自那以后,两界便当真是各不相干了。
现在妖界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能完全知晓,只是从却烛殷的各种行为中窥得一二。
“本君本来不想管妖界的事”,沉吟片刻,天帝开口了,他抬头看着卓然,接着道,“清瑶必须要回来,待在上界,我会叫人去一趟妖界,和妖界现在的掌舵人谈判”。
卓然一愣,他没想到天帝当真会对清瑶这么好,既然现在要一点一点补偿,那为何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她好?
“卓然?”,天帝沉声叫他的名字,他才恍然间回过神,脑子嗡的一声。
明明之前还说会将在却烛殷那里听到的故事当做耳旁风,现在他却已经先入为主,将天帝完全与那故事中的君公子当做一人了。
他忙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妖界的叛徒到底是谁,竟是连陛下也未曾了解”。
天帝看他一眼,“这与上界无关,妖界无论如何争斗,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语气稍顿,继续道,“这事本君会处理,下去吧”。
话已至此,卓然便没有再待额理由,他微微躬身,轻声道一句,“是”,言毕便退下了。
出去的时候卓然心中思索着事情,绕过拐弯处时,险些与一人撞上,好在神思虽暂且出逃了片刻,身体却适时作出了反应。
他忙止住脚步,往后一靠,抬头时神色一怔,唤道,“殿下”。
面前人一张略有些阴柔的脸,闻言只是轻轻看他一眼,回了个礼,“卓然神君”,行过礼后便绕过他离开了。
卓然站在原地许久,一时心中困惑。
君承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就他所知道的,君承是多年前天帝一位宠妃所生,当时那宠妃盛极一时,却在要被册封为天后的前一夜,暴毙而亡,只留下一个年仅十岁的小殿下。
可说来奇怪,虽说陛下宠爱之前那位仙子,仙子死后却对这孩子兴致缺缺,若非是有人提到,是压根儿想不起来的,更别说让君承殿下进到寝殿。
难道是陛下近日来又喜欢上这位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