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华长公主放下茶杯,感慨道:“两个孩子都是幼年丧母,我这个当姑母的,自然该上心,也该在这事上用心。话说回来,我就是想给阿桓上心,也没处可上不是?”
习惯了诏州的热,长安的夏便不难熬,裴致带着济兰在院子里一面转着,一面和碰上的女郎们打招呼。
庭院中种着时下常见的牡丹,芙蓉,芍药等花开正艳,沈府院子里的花开的当真是好,且花卉布置精巧,热烈却不艳俗。
“这花真漂亮。”裴致弯腰轻轻拨了拨面前的花瓣,“济兰姐姐,咱们在诏州没见过是不是?”
“回娘子,是不曾见过。”济兰站在她身后,回答道。
这花花瓣细窄,唇瓣要么完整要么三裂,大约是兰花科———“这是石斛兰。”身旁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裴致偏头,见一个衣着退红色衣裙的少女从一旁走过来。
小娘子看裴致看过来,温婉解释道:“以前我家将石斛兰用以入药过。这花忌干燥,又怕积水,不好养,所以不常见。”
两人面对着面互相行礼。小娘子先开口:“路上耽搁,我来的有些晚了,想来你便是裴娘子了?”
裴致笑着回答:“是。正想着见娘子脸生,大约方才没有见过,娘子是?”
“我阿耶是国子监祭酒,”她回答,“我姓姚,姚溪元。”
“裴致。”裴致也说出了自己的名讳,还没等两人再多说两句,一旁又走过两个女郎。
她记性不太差,记得其中一个是工部侍郎的女儿王娘子。
日前王娘子与陈相孙子陈岸定了亲,不知从何处听到的消息,说是陈相原本属意裴氏的娘子,被裴公拒了亲事后,又与自己定的亲。
今日见了裴致,看她又是出人的美貌,又是长公主的青睐,原本不是呷醋的性子,但知道陈相和陈岸前两天登门拜访,难免生了些异样和紧张的情绪,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硬:“我说怎么没看见裴娘子,原来是在这儿。原来里这么多名贵艳丽的花儿,原来娘子偏爱这素净的?”
裴致知道她是工部侍郎的女儿,也就知道她这稍带情绪的态度从何而来,心中觉得大约是吃味了,便客气道:“无非是走走停停,看着此处景色好,便多留了一会儿。”
“是吗?”王娘子额角抽了下,想了想,忍不住试探:“满园都是好景色,从前在诏州没看见的石斛兰,如今在长安看见了,娘子可欣喜?”
面前的花换做陈岸的脸……裴致在心里抖了抖,陈郎君和坚硬的箭作比还差不多,她不生无谓的火气,王娘子若以此作比,裴致也以此顺着回答:“欣喜谈不上,漂亮的花有很多,但是人总归各有所好。娘子若得了这石斛兰,悉心养育,能照料开花,我们旁人看着也是跟着开心的。”
她看着大大方方极了,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坦荡澄澈,倒让王娘子生出唐突和无趣来。
“自……自然是的。”王娘子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在此处多留了,娘子自行观赏吧。”
看着王娘子离开的身影,姚溪元笑了下:“旁人听了免不要争辩几句或吃闷亏,娘子这样回答不失脸面和态度,性子可真大方。”
被乍一夸裴致还有些怔,摇摇头笑了,“她没有坏心,看着大约只是有些存疑,解决问题为上,吵架不可取。”
姚溪元同意,“娘子跟我想得倒有些不同。”
裴致认真地猜了下:“难不成是凶悍泼辣那一类的?”
姚溪元有些不好意思:“娘子莫怪,今日阵仗这样大,是有些先入为主的印象了。”
姚溪元的痛快让裴致跟着笑起来,“无妨,这是小事。”
一旁有人走过,笑着对裴致颔首,看到姚溪元表情却有些异样,裴致注意到,姚溪元也看到了,只是并不在意地回了头。
姚溪元温婉,看着也是无害的,裴致也就没藏着掖着,疑惑地问:“娘子和刚才过去的那位女郎,是有些龉龃?”
姚溪元神神秘秘地说:“不光是和她,和这园子里好些人我都相处不来。”
裴致有些奇怪,怎么看她都是好相处的性子啊?
“娘子不在长安居住,自然不知道我的名声。”
“名声?”
看出裴致的疑惑,姚溪元笑着摇摇头,“我自幼身子不好,从没正经学过什么,六艺女红不算通,好些人觉得我这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太不学无术了些。前两年定亲的郎君也病故了,旁人既担忧和我一起同游会带坏自己的名声,又怕我不详,自然不爱跟我同游。”
原来是这样,裴致面上了然,“若你自己不觉得烦恼,旁人的看法也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