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碰硬,我们毫无胜算。因此我以慕容钊为要挟,命人前去传令,约见慕容恪。
慕容恪为人一贯温厚敏捷,倒真是应邀而来,身边虽带着精兵强将,但并未为难我。”
提到慕容恪,裴珩紧锁的眉头终于有舒展开的痕迹,露出一个极轻极轻的笑:“这倒是个极其冷静的聪明人。”
“他直接道:。'裴小将军是聪明人,应当看得出,如今你我皆在下风。我皇兄落入你手中,但外面是重重的吐谷浑士兵,你亦无法逃脱。。'
险中求胜。我便说,慕容钊狂妄自大,阴狠暴戾,并不是一个好的可汗。吐谷浑在这样的可汗带领下,日后百姓生活必然苦不堪言。莫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慕容钊膝下无子,我杀了慕容钊,那么可登皇位的人选里唯有慕容恪这个皇弟。
慕容恪反问我,若是他想当可汗,为什么不直接以重兵相攻,即得了皇位,又剿灭了我这样的对手。
不得不说,一个温厚的精明人,说出话来倒是句句在要害上,马虎不得。我便孤注一掷,只说,若我这一支人马全军覆没,我朝必然全力出兵攻打吐谷浑,百姓苦战良久,且吐谷浑兵力不足抵挡,若是背靠回纥与吐蕃,迟早也是被吞并的后果。这些年吐谷浑式微,抵挡不住这样的后果。
这世间没有这般好做的交易。我以麾下七千将士的性命作保,杀死慕容钊,带七千将士逃出山林,他纵火烧毁我所身处的山林,放出两败俱伤的消息。皆是输家,又皆是赢家。”
裴珩沉默下来。裴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眸光中闪烁着有些难过的光:“阿兄,莫要自责,在那样的环境下,你也是不得已。或死,或是让你的将士们埋名隐姓,你选择了后者,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人命非同小事。人人都期盼着沙场将士为了报国奋不顾身,但每一个人都是家中的夫婿儿郎,能避免伤亡,缘何要让将士们白白流血牺牲?”
裴珩苦笑着,清朗的面容有些难看,“过后我以建衣冠冢为名,将将士们日常所用衣物与物件尽数送出大营,实则为兄弟们送了钱财与伪造的通关文牒。大抵猜测林三郎所在并州或许有变,便命他们分批谨慎小心地前往。眼线众多,但好在邕玉关客商往来繁多,车水络绎不绝,到底小心地赶到了并州留用。只可惜......”
李知竢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裴珩说完,适才开口:“小将军不过寥寥数言,孤与阿致便可窥得其中的万分凶险。将军是忠军爱国之士,孤明白你的担忧顾虑,待此事一过,必然会为这些将士们安排新的身份和补偿。”
裴珩对着李知竢一揖,少年将军虽行着礼,肩颈脊梁却直:“臣有过,但请殿下责罚。”
裴珩为人臣,自然有为人臣的顾虑,却有一道声音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便是裴致扯了扯裴珩的衣袖:“半夜里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要我看我明德的夫君如何责备我忠心的阿兄吗?你且先与我说一说,疫病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知竢的目光与裴致在空中交错过,是不必言说地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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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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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这事,比起先前诸多惊险与命悬一线,说来算是小巧,却也阴狠。军中仍有眼线,日日盯着战后养伤的裴珩,让人过了疫病给心腹的军医,好在军医机警,不过一两日便觉出自己身体不适,诊出自己或是得了疫症,及时用药,且不再与裴珩直接接触,及时将心中所想尽数告知裴珩。
裴珩将计就计,看军医症状并不重,亦不危及生命,才安心让其养病,同时传出自己得了疫症的消息,来往照看之人皆用巾布遮面,这倒也方便裴珩此次悄然回长安。
只是为避免节外生枝,向李知竢汇报过后,裴珩便打算寻个简单的栖身之处,直到长安清晨开了坊市,再悄悄出城返回营帐。
回宫途中,李知竢为裴致细细讲明如今并州的情形。林言同按着陈婉夫妇提供的堪舆图,小心追踪,当真发觉矿山出了问题。沿着朝廷开矿的山脉,发觉了另一条私运的小路。如今并州渐渐聚集起了工人商户,林言同命人暗中小心追踪着,甄别出这些人或是敌方之人。如今并州的信息已然掌握许多。现下有了裴珩的精兵强将做外应,更是如虎添翼。生变之时,并州想来不会出乱子。
隔日休沐,李知竢不必上朝。回东宫时已是极晚,梳洗过后,李知竢唤文穗燃起安息香,一对夫妻安然入睡。
李知竢像是极倦了,呼吸平稳绵长,裴致却久久无法入睡,今日的种种譬如走马灯一般不断在裴致脑海中浮现,不知不觉间已过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