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留步。”
她住的地方是阿娘刘氏出阁前的院子。多年来刘禧和张氏一直没动这院中的陈设。裴致回到院子中,没有进房间,而是坐在海棠树下。
花骨朵将将要冒出来,海棠树上长着嫩绿的叶子,阳光透过叶子交错的缝隙,投出一块一块光斑。
守着这院子的中年妇人奉上一杯茶,“这树还是娘子母亲幼年时种下的呢,现在算算有三十一年了。”
“您侍奉过我阿娘?”裴致端起茶杯,微笑着问。
“奴婢从前是元娘院中的丫头。元娘从小便悉心养护这树海棠,直到出阁。”
她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树边,手指轻轻摩挲过树干,指下是粗糙的质感,“我阿娘......是个怎样的女子?”
“元娘喜爱诗书,温柔娴静,对待尊上孝顺恭谨,对下人也一直宽和,是当年衡州最好的小娘子。”
“真好。”裴致听见这话,喃喃道。
“元娘最喜欢女娃娃,私下里曾跟我们说,以后若是嫁了人,定要生个女儿。如今在天有灵,看着娘子出落得这样好,定是极欣喜的。”
裴致想,阿娘定然是很爱自己的。家中书房的宝匣中放着一本画册,描摹了她从出生到成长的所有变化。
会翻身、学走路、给阿翁摘花……
直到记录到了她的两岁,便再没有人落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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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渐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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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日卫郎中说开始调整方子后,每一日外祖母睡着的时间渐渐少了一些,清醒时虽还是咳着,但面色却不再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搜神记》已经讲到了第十一卷 ,外婆每日终于能清醒着听裴致讲完半卷故事,有时甚至能听完一整卷。待她念完,外祖母招手让人端来一杯枣姜饮子,“最近外祖母感觉好多了,你不用日日守在塌边,没事儿跟三个孩子出去走走,衡州有好些玩儿的。”
她撑着下巴,皱起鼻子问:“陪着您也是好的,难不成您厌烦我了?”
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自己又开口:“就算啊您厌烦我了,我也要赖在您身边,什么时候给您讲完这《搜神记》的二十卷,什么时候我再陪您出去逛逛。”
小女儿的娇态惹人怜爱极了,裴致想的是按着卫郎中的方子,再有约莫不到半月春日这场急病便可痊愈,至于喘疾的老毛病,卫郎中如今还在摸索。
外婆慈爱地笑了,济兰看裴致总算恢复了笑模样,在一旁也跟着笑起来。
她家娘子,若是无事的时候能玩遍整个州府,有事时却比谁都有耐心,日日夜夜这样陪熬着,济兰自然是极担心的。
这边祖孙俩正其乐融融,那边田氏屋子里聚集了张氏,白姨娘,水姨娘三人。张氏连连叹气,“近日阿郎公务繁忙,昨夜还嘱咐我要好生招待表姑娘。可你们也瞧见了,那小娘子成日里呆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每日里见不到人,这可如何是好。”
水姨娘拨弄着手上的戒指,轻笑一下,“她不出来,那您就过去啊。小娘子一年才来一次,见到咱们尽心照顾老夫人,她高兴了,保不齐老裴相或者裴大将军就能照顾咱们家一把呢。”
张氏和田氏对视了一眼,水姨娘和白姨娘是后进的家门,只以为裴氏不在意刘家,故而多年来对刘禧不闻不问,并不知道当年田氏与刘禧苛待那母女二人的事。
田氏母子俩一心想着挤掉原配正妻上·位,不成想刘元娘竟能嫁给裴良靖,自此就连刘老学士都不再冷眼相待刘老夫人。旁人不知道,但裴氏对此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发落刘氏已是侥幸,怎么还敢提照顾的事。当年刘禧祈求裴良靖提拔的密函被扔回来时,母子二人只感觉是火辣辣的耳光。
“前几日,她不是派人给你看病吗?后来可还说些别的了?”田氏看着一旁默不作声得白姨娘,问道。
白姨娘垂着眼睛,“未曾。表姑娘的侍女让儿听从医嘱,注意身体。”
水姨娘想起这几日刘傅平上蹿下跳想在裴致面前表现的样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表姑娘今年十六了吧,不是还没许人家?若是嫁给咱们大郎,那刘氏的未来……”
这话说到一半,连张氏都隐隐有些动心,田氏面上跟裴氏赔好是一回事,年轻时能刘老学士独宠,到底是有头脑的人,坐在上头啐了一口,“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猪油蒙了心,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你当她阿翁阿耶是谁,想许什么样的人家没有?这话今日在屋子里说说就算了,若是明日落到裴致耳朵里,惹得她不痛快,你就是害了刘家的元凶!”
水姨娘被田氏这么骂了一顿,脸色有些难看,微微扭着身子说了声是。田氏又看向张氏,有些严肃地说:“你也别把那话听进耳朵里,大郎是个什么样的你我心里都有数,与其想着招惹裴家小娘子,不如让他在科举上再加把劲,真有了功名,娶上一个世家的娘子也容易些。这些日子我看他心里浮躁,总想着到那小娘子面前表现一番,你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