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路先送姚溪元回府,裴致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连着打了三个呵欠,连体弱的姚溪元都失笑:“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裴致摆摆手:“今日见的人多,有些乏了。”
姚溪元不知道她今日都经历了什么,只当作诗累着了,将她的披风掖了掖,“一会儿回去早些休息。”
她双眼半阖半开地跟姚溪元挥手道别,待看她进了府,马车尚未起步,一道细细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娘子,奴才青柏,奉郎君之命,在此等候。”
青柏?
裴致将这个名字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忽然睁开眼睛,将车帘撩开一个角:“是你呀。”
“郎君的马车就在前头的巷口,等着送娘子回家呢。”
裴致这会没想起来漂亮不漂亮的事,困意正浓,她揉了揉眼睛对济兰说:“济兰姐姐,你先回府吧,我去找他了,很快就回去。”
济兰将她的长发从斗篷里撩出来,扶着她下马车:“那奴婢给娘子回去便让人备下桂香圆子,等娘子回来。”
她笑着跟济兰招招手。
还是上次的车夫,见到她已经轻车熟路,裴致在外头清醒了下脑子,踩着小凳上了马车。
李知竢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声音,把人牵到身边来,听她声音里还带着困意:“怎么在这里等我?”
“猜到你会先把姚家娘子送回来。方才我在人群里找了你一会,去哪儿了?”
“去后面的假山坐了一会儿,唔,本来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
李知竢的手生得修长好看,裴致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他骨节,他也纵容着,“崔郎君托你问的事,是姚娘子是否参加诗会吧?方才你到后山,也是让两人独处一会儿?”
她低着头笑:“这回不醋了吧?”
李知竢见她脸上还有印痕,大约是软枕,衣物一类压出来的,曲起指刮了刮她的脸颊:“刚刚是睡着了?怎么累成这样?”
裴致皱了皱鼻子:“好多人啊。”
她这语气实在有些故作老成,李知竢忍俊不禁,弯起唇问:“谁让你心累了?”
她边看他边摇头,扑进他怀里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呀,祸水。”
被人称作是“祸水”还是个新鲜词,李知竢没觉得自己哪里够得上祸水两个字,一时间又有些无奈又有些疑惑。
裴致没刻意吊着李知竢,这事不怪他,裴致也不想隐瞒,坦诚地说:“今日有一位思慕你许久的娘子找上了我。”
他疑惑地看着裴致,“从前该拒的娘子们我拒的干净,可给你带来麻烦了?”
裴致摇头,略去了韦沂的胁迫与算计,只道:“虽然我们刚刚没有说话也没怎么看对方,但是那位娘子还是感觉了出来。我得对你说实话,她想侍奉在你身侧,征求我的同意,被我拒绝了。”
李知竢笑意溢出眼角,“你做的很好。”
“那娘子是真心喜欢你的,哭得有些伤心。我说任何让她伤心成这样的人都是不值得的。”
他俯身吻了一下她的眼尾,“没错。”
裴致凑近了问:“你不生气?”
李知竢弯起眉眼,耐心地开口:“我不会有任何回应。所以你说我不值得,这样没错。”
他是天生多思多虑的人,猜想事情大约不会像裴致说的那样简单,她有些心累,必然是晓之以理……看李知竢在想事,她伸手按了按他眉心:“别乱想。”
“抱歉,今日让你因我的事烦恼了。”
“烦恼倒没有。”她摇摇头,“总之我不和人吵架,但也不会受欺负的呀,你不用担心。我还得和你说件事。”
“嗯?”
“我遇上林安郡王了?”
李知竢正色,“林安郡王?”
“今日是第二次。第一次在你去骊山的时候,我陪阿元到荐福寺祈福,在寺里偶然遇上的。今日阿元与十二郎单独相处时,我们恰好都去了后山。”
“他可有说什么或对你做什么?”
“我们在假山遇上后,听到崔家主和仆从议事,等了一会儿才离开。然后我碰上了那位娘子,娘子有些急,我也不好说林安郡王就在假山后,郡王便听见了我们的话。”
说完,裴致认真地问他:“愉安,林安郡王对陛下和你是什么态度?”
“不明。”
“不明?”
他将裴致拉到身前背靠在自己怀中,“不恨不怨,不喜不怒,看不出任何态度,这样的人不简单。”
“你会杀他吗?”
“我不确定。”
李知竢嗅着她发间清香,忽然有些怕,怕她讨厌这样的日子,权力与阴谋交织,随时是鲜血与人命,只低低地说:“但我总会让你一世安宁。”
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裴致想,他大约是在犹疑,犹疑他的那句“我不确定”是否让她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