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歭函哼笑一声,“皇叔不听话啊,自戕都算不得最糟的结果,我猜想他竟大约想着潜逃,实乃下下之策。”
刑冬咬咬牙,“魏王实在算不得聪明人。若是为主子所用,也不至于是今日的下场。”
李歭函却不甚在意,“从前还算是有些用,母族一倒,便也罢了。既然他决意如此,便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了。”
五日后,魏王称病,翌日,金吾卫得令围困魏王府,待陛下与殿下回长安后再审议。
“殿下,已经拦截住接应魏王的人,只是,为何在王府或城门拦住魏王吗?”
“城内人多,不必惊扰百姓。”
东宫护卫将军胡柯在李知竢身旁,寅时过半,正是人神智最迷蒙时刻。秋日凌晨带着浸入皮骨的寒气,李知竢神色不变,抿着唇,目光看向前头的路。
约莫半刻,灰蒙蒙的天际下渐渐出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朦朦胧胧中看见一片黑影快速地向这一方疾行。
直到距离约半里时,一行人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胡柯适时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由一旁士兵递过来的火把。
紧接着那一行人后方处半里处,也燃起了火把。
魏王一行人一身布衣,子时过半潜逃出府,待换过衣裳扮作农户后,长安城门刚一开,便与郊外的心腹会合,一路往蜀道去。
直到被前后围困,看着火光下李知竢半明半暗的脸,魏王再反应不过来就是傻子,恶狠狠地咬了咬牙,“你故意使计诱我出城?”
李知竢冷肃着脸,并不与他多废话,一抬手,身后的诸卫拔刀向前,直奔魏王一行人而上。
魏王带了五十余人,其中不乏精明干练的高手,胡柯带着人用了一刻有余制伏众人,只避开拿着刀在人群中自保的魏王。
胡柯耳聪目明,待周遭安静下来后,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来了一队车马,看着金吾卫制服魏王后,胡柯忙上前行礼:“殿下,转角之处似乎来了一队人马。”
“去探。”李知竢冷声传令,“若是无辜百姓,便让其稍候片刻,若是接应魏王之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天色渐渐明朗,胡柯忙领旨,做了手势命诸卫将尸体挪到不远处,清出一条路,带了几个卫士前去打探后方。
李知竢看着在人群之中的魏王,翻身下马,长剑斜指。
“魏王。”
李知竢慢慢走上前,火光橙红,映得他原本冷俊的脸上显露出若霜雪的寒光。
“父皇仁德,待你虽不亲厚,但念及血脉亲情,还是愿留你一条命。”
魏王目眦尽裂,扬起手中的刀,大喝一声:“谁要李彰同情!贼子,若不是你和李彰,本王这些年何至于此!我杀了你!”
怀化大将军严苛,教授他的从不是花架子,李知竢手腕一动,剑光闪过,魏王哪里是他的对手,接不上三招,手中的刀已经被击落,李知竢剑尖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魏王身后的一名副将见状,照着魏王膝弯一踢,后头有兵士递上绳子,紧接着将魏王捆得严严实实。
李知竢向后退了半步,扬起剑,一击穿过魏王肩胛,林间顿时出现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淹没了这城外所有的声音。
“这一剑,暂且算作在长安的诸多不敬不慎之事。”
李知竢冷漠地将剑拔了出来,鲜血扬在李知竢衣角,惨嚎接二连三地响起,魏王支撑不住,滚到在李知竢脚边。
枯茶色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摇动,直到魏王没了气力,李知竢才开口,平静低沉的声音在天色蒙蒙亮的清晨中格外清晰,“魏王没见过灾民吧?房屋倒塌,遍地是伤残和死亡。孤儿寡母,耄耋老人抱着尸体哀嚎,辛苦过了半辈子,一瞬间化作乌有。”
“依仗百姓供养才得以尊贵无忧的宗亲,竟然逼死逼疯良家女子,欺压白衣,恬不知耻地将手伸到了百姓的救命钱上。”
“不知何为君,何为敬,无仁无德,身负数条人命,意欲潜逃,本当处以极刑诛之。但大理寺与刑部的每一道流程,魏王合该走一遭,稍慰亡魂。”
看着魏王倒地,李知竢手腕一转,金吾卫这才将人扯起来,并派人到京畿报备。
天色将明,城郊有车马往来并不稀奇,多是商户农户,李知竢心想后头大约是凌晨进城的百姓,只垂目看着衣袍和剑上血迹,不久便听到身后有几道脚步声,轻轻重重,紧接着是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殿下?”
李知竢身子顿时一僵。
裴致的声音?
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李知竢握紧掌心的剑,定定地回过身来。
天光已现,裴致系着雪色披风,发间一根素银钗子,停在不远处,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