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尾音还未落下,盘旋的鸦群忽然被惊飞,隐起了月光的深蓝天幕得以在林间的缝隙里显露身影。
无所质疑,这里还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
林中穿梭的第三人此时正挥剑开路,待看到熟悉的白布条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微妙起来。
那白布条在昏暗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在微风中舞动的身影像是对他无声的嘲笑,他咬了咬牙,两只手都握在了剑柄上,防御的动作之后他才一脸警惕地上前。
“深夜前来,在下无意冒犯,若是惊扰了诸位,在下退出去便是,但诸位若是想戏弄,就休怪在下不讲情面了!”
被误以为是鬼怪的云意棠似乎还没有这个自觉,只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便迎了上去,他话里的不对劲便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
草丛里传来动静,看样子是刚才的话奏效了,他继续大声道: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小意棠?”熟悉的身影落在视线里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迟滞的声音也传入耳膜,大脑里的反应机制才忽然被唤醒。
他乡遇故交总是会让人雀跃,此刻的云意棠便是如此,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唤着乌扬,肉眼可见的欣喜。
等走近了乌扬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人,眉眼间看着有些熟悉,但又怕自己认错了,只好将眼神再次投向好友。
“这是……”
“神官不记得阿景了吗,阿景还以为一起经历了生死,再不济也会有点印象,如今看来,神官这记性不太行啊。”
云意棠还没开口,乌扬倒先被景澜秋阴阳上了,但好在乌扬性子直听不懂言下之意,闻言呵呵一笑:“记性是不太好……”
说着他转头把云意棠拽到一旁,确定这个距离那边的人听不到后才低声问道:“这孩子吃什么了,怎么才几日不见就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我都没敢认!”
云意棠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摇头:“我也不清楚。”
……
好不容易揭过这一茬,几人正准备商定一个计划,乌扬却一脸痛苦地捂住耳朵,先是双手用力到泛白,随后竟是浑身都颤抖痉挛起来。
他对周围人或关心或询问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双眼睁大得仿佛要裂开,其间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乌扬,你怎么了?到底反生了什么?”云意棠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安神术法都用了一遍,但无一例外都无济于事,此时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景澜秋看着乌扬的反应垂眸思索了片刻,随即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一般,抬手虚置于乌扬的眼睛上方。
压抑的痛呼声回荡在周围,再次惊走了折返的飞禽,从景澜秋手心延伸出来的一缕真气却是毫不畏惧地在他身上游走,那一丝真气里不知道带了什么,不过片刻便将人安抚了下来。
一个周天的运行后真气顺着来时的路线回归本体,景澜秋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有了晃动。
随着真气离体,那些嘶哑破碎的声音又一齐灌进了耳朵里,其间还夹杂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他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又是幻觉,只觉得这些数不清的声音把他的脑子扰得生疼。
像是整个人被撕裂一般的痛意从大脑逐渐传向躯干和四肢,乌扬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被人操着刀一下又一下地切割,艰难的喘息间,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阿景……他怎么样了?”云意棠自然看到了景澜秋有些凝重的神色,但有结果总比让人继续受罪强,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道。
景澜秋回过神来,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正在受痛苦熬煎的乌扬,继而斟字酌句道:
“道长可知,神官的魂魄不全?”
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将云意棠劈得失了知觉,他焦急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双唇嗫嚅着,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良久才发出声音。
“……怎、怎么会呢?”
天界每一个神飞升时都要登长生阶过浮生镜,长生阶粹精魂,浮生镜查圆满,这两个程序不仅需要名字划入仙籍,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魂魄必须是完整的。
人有三魂七魄,但其死后便会发生变化,根据每一个人生前所作所为,会有对应的魂魄消失,少了魂魄的鬼会丧失心智,只能等着冥差来拘,而魂魄完整的,向来都是天道指定的飞升之人。
天界不允许有欺瞒的行为,不完整的魂魄走不完这两关便会魂飞魄散,在此之前还会因为欺瞒天道而受尽苦楚。
可乌扬确确实实是天道指定的神,这一点是连诛仙台旁边的识神龟都承认的……
越来越痛苦的低吼将云意棠的意识唤了回来,这一刻什么都没有救人重要,他手忙脚乱试图把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