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少年一声，神色淡淡道：“你睡吧，明天我送你出去。”
少年看了一眼地上杂乱无章的稻草，挑了挑眉，随即问道：“那道长歇在何处？”
“我……”云意棠指着不远处的岩石，“我今晚靠着那石头睡。”
少年没说话，沉默着把被云意棠铺得像是遭了贼一样的稻草拾起来，而后又熟练地重新铺了一回。
这会不仅看着舒服多了，连位置也多出了约一人的大小。
他指了指床铺，示意云意棠躺上面睡。
云意棠此时看着那铺的丝毫不乱的空地，又想起自己方才的豆腐渣工程，一时间有些赫然。
这是什么云泥之别。
他轻咳一声，想要掩饰尴尬，手脚僵硬地更衣之后小心地躺下，与身边的少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但是云意棠觉得，好像还是挨的太近了，他不喜欢和人靠的很近，想必阿景也是。
这么想着，云意棠更想再往外挪一点了。
云意棠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他先是试探性往外探了一点，发现没有吵到少年后便放下心来，准备开始幅度更大的移动。
腰上一紧，云意棠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圈住了，紧接着是一个少年轻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鼻尖呼出来的热气洒向云意棠的脖颈，那少年笑道：“道长小心啊。”
眼疾手快地打开环在腰肢上的手，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在空旷的山洞响起，紧接着是少年的呼痛声。
少年吸着气，笑意被痛苦取代了，却不见丝毫恼意，他委屈道：“道长，我疼……”
云意棠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有些条件反射……要不，我帮你把骨头接回去吧。”
不等少年有所反应，又是咔嚓两声，这会都没来得及呼痛，那骨头又接上了，少年动了动胳膊，发现恢复如常后乖乖地收了回去。
沉默蔓延开来，云意棠暗骂自己反应太大吓到了少年，虽然少年也许由于家庭原因，对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认知不太清楚，但他可以心平气和地说，也不至于如此过激……
好一会，他听到少年翻了个身，原本面对着他的人翻了回去。
少年闷闷道：“道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掉下去……”
云意棠粗略看了眼，他现在这个位置确实不太安全——空地与其他山石嶙峋呈阶梯状分化开来，而他现在就处在平地边缘，往外就是几块锋利的岩石。
往里挪了点，云意棠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是我反应太大了。”
少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说话。
黑暗中云意棠冷着脸，而与之相对的，心里却忐忑不安。
既然阿景不说话了，那他也早些睡吧，明日把人安全送回家，也算是聊表歉意了。
或许是睡了一千年的缘故，无论他怎么酝酿也酝酿不来睡意，相反还亢奋得很。
那群追杀的人看着如此凶狠，也不知道少年与他们结了什么仇怨。
无声地往少年那边看一眼，云意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并不活泼的性子让他不知道如何向一个才认识一天不到的人开口询问。
左右少年看着也不像是个坏人，人家不想说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没有必要再撕开别人的伤口看看。
还是好好休息，明日多尽些心力吧，闭上眼睛，云意棠如是想道。
“道长睡不着吗？”不多时，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
云意棠正在翻身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把人吵醒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吵到你了？”
少年笑笑，轻声道：“没有，正好阿景也睡不着，不若道长和阿景聊聊天吧。”
字字清晰，语气没有半点疲惫，想来是方才真的没有睡着。
他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道：“阿景想聊些什么？”
少年也学他转身，两人相对而卧，少年笑道：“聊聊道长为什么大半夜孤身一人跑到无尽渊来啊，阿景可是好奇得很。”
云意棠借着不甚明亮的火光注视少年，只见在影影绰绰的光亮中，那少年笑意盈盈，并无半分恶意。
无尽渊作为一个三界都无法轻易踏足的地方，他一个修仙者不好好找个福地洞天修炼，反而只身一人过来确实奇怪得很。
他眨眨眼睛，半真半假道：“魔域和这无尽渊不过比邻而居，阿景就这么确定我不是去魔域的吗？”
“……那不一样，”少年淡淡道：“我能感觉到，你是一心奔着无尽渊去的，而且，道长和魔君又没有交情，没事跑魔域去干嘛。”
云意棠暗笑，面前的少年好生奇怪，他们不过萍水相逢，怎么就突然给他下了个和魔君没有交情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