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秋慢慢跟上云意棠的脚步,看着他有些期待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抬手理了下被抓皱的衣襟,却并不打算心软告诉他,只是卖了个关子道:
“别着急,到时候就知道了。”
*
又往前走了些,他们远离了低矮的灌木丛,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幽暗的空气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点,彼此交错着浮沉。
“那是什么?”云意棠还没待细看,便被最中心奇怪的建筑吸引了注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景澜秋幽深平淡如古井般的眼眸霎时间泛起波纹,他收回目光,动作快得近乎有些狼狈。
察觉到云意棠还在等他的回答,景澜秋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那是……凤凰冢之上的祭坛。”
有那么一瞬间,云意棠能真切的感觉到从景澜秋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语言可以伪装,但最深层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但失控转瞬即逝,再转眼他的视线里仍然是风轻云淡的少年模样,把他想说的话全部堵在了开口之前。
凤凰冢……
云意棠觉得他似乎有点印象,但记忆模模糊糊,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试图拼凑也无济于事。
他开始试图避免谈论这个,想给景澜秋一个平复的时间,但对方似乎并不需要,极其自然地拉起他的手便向着中间那个祭坛走去。
“阿……”
云意棠想阻止,但目光落在两个人相握的手上,他嘴唇翕合,但终究是沉默获得了胜利。
“无尽渊生来便是三界中唯一的死地,用三界之法无法改变,而凤凰族不属于三界,凤凰冢,便是凤凰身死后回归的地方,他们的肉身随灵力化成精元,不断净化着无尽渊里的万物。”
说完,他抬头看着闪烁的光点,细碎的金光漂浮着,做着无规律却固定的动作,映在黑暗里好看极了,而景澜秋却丝毫没有要欣赏的意思,他冷声道:“可正常情况下,这些精元应该是肉眼不可见的。”
不同于乾渊镜前大为不解的众仙,云意棠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凤凰一族身死化灵,精元随着不断对外界的净化而彻底融入无尽渊,与其说凤凰冢是凤凰族的墓地,不如说整个无尽渊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这就解释了为何凰城的藏书阁最后通向的是无尽渊,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结束的地方,也是开始的地方。
无尽渊死气越来越重,而凤凰冢却没有这种感觉,并不是凤凰化灵的精元失效了,而是精元都集中在了凤凰冢的周围,或者说,“……是有人人为地将精元禁锢在了这里!”
可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双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异样,他们心照不宣地往祭坛中心走去,云意棠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口:
“阿景,你说……”他说着忽然没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算不上什么发现,”景澜秋仍然拉着云意棠的手,闻言他捏了捏云意棠的手心,“只是上次分别时,你说在这里遇到了镜虞,而我恰好也在此感受到了一股很杂乱的灵力场。”
“灵力很纯净,而且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形成的。”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云意棠听他说完,又跟着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止不住道:“兴许,他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呢……”
“也许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景澜秋不置可否,只是回头冲他眨了眨眼,而后继续无言前行。
随着景澜秋在祭台上步骤复杂地走了几步,侧边两块巨大的青石板开始分离,等石板摩擦的声音结束,出现在二人面前的,赫然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地下入口。
初走时狭窄异常,火折子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一尺的距离,一团漆黑衬得人越发单薄,黑暗里仿佛有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们吞噬。
随着步伐越发深入,视野也越发开阔起来,有一小团光亮先是聚在一起,而后四散开,入目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光并不强烈,但此前过久的黑暗环境还是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再睁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温热的触感附在皮肤上,与此同时,云意棠的后背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他不解地眨了几下眼睛,忽而听身后那人颇有些无奈地道:“此处有些骇人,道长莫睁眼。”
若是几息之前,云意棠多少是会对这番话有些许怀疑,但几乎是景澜秋话音落下来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钻入鼻子里,他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有拂了少年的意。
云意棠看不见,但乾渊镜前的诸位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如果说之前凤凰精元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大为意外,那么当下便是不约而同地都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