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扬看了一眼便知道昨晚怕是又扑腾了许久,哂笑之余也反应了过来眼下的情形。
“大人,发生何事了,您是……又做噩梦了吗?”
王庆平想着大人自昨天回来又是进皇宫那虎狼窝又是跑城外接人,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好不容易算着时间送过来又看着他一副虚弱的模样。
大人这些年,真的不容易。
稍稍适应后,乌扬才抬眼转向声音的来源,他的视线没有在王庆平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径直看向被置于桌上的瓷碗。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向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里流露着显而易见的柔和,他低声开口,不知是在向别人解释还是在想自己解释。
“……不是噩梦。”
原本以为大人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沉默以对,王庆平都已经打算好要单刀直入了,没想到他竟然一反常态,这倒是让自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好在乌扬并不需要回答,他恢复冷静,那双眼睛看过来,让王庆平有些发冷。
乌扬盯着人,没什么表情道:“先放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我倒是想啊,”王庆平毫不顾忌这是当朝一人之下的丞相,一点不留情地开始揭人老底:“也不知道是谁,每次送东西都说会吃,但是几乎每次都不吃,要不是将军……”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忽然变得锐利,王庆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嘴快都说了什么。
他连忙闭嘴,将接下来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但显然已经迟了,如果是军营中其他人他还能糊弄过去,但面前这个人七窍玲珑心,当年便不好骗,这会儿又浸淫官场整整十年,便是当年的将军回来了都不一定拿得住他……
“大人,我……”王庆平怕这位爷好不容易走出来又再陷进去,但他又实在嘴笨得可以,喊了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将军曾说过他吉人自有天相,托将军的吉言,这么多年事实确实也是如此,只是之前一直都觉得这句话只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有用,不曾想在羞愤欲死时也有用。
有些轻佻的声音踩着落叶和残留的湿气溜了进来,听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怀好意。
“他不吃算了,我吃,听白诺念叨过好几次他部下小兵做的云吞,今儿可算是有机会了。”
见王庆平要跪下行礼,祁瀛摆手制止了他,转头去看榻上垂着眸不说话的人,阴阳怪气开口道:“醒了啊,大人这身体可真够好。”
“比不得殿下,急匆匆赶回来还差点让人包了饺子。”乌扬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紧,面上却不显分毫。
王庆平知道祁瀛开找乌扬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识趣告退:“大人,既然您与英王殿下有事相商,那卑职先退下了,顺道去看看您二位朋友有何需要的。”
“行了,不用去,”祁瀛就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熟稔的样子一点也不见外,“我从那边过来的,你家大人的朋友不在。”
“不可能啊,昨夜大人回来之时还过来了一趟,大人,这……”王庆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有些求助地看向乌扬。
乌扬倒是不怎么意外,他仍旧垂着头,却还是解释道:“罢了,云兄一向来去自由,前两日心血来潮随我进京,今日怕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无碍,你先下去吧。”
房门被关上,屋里显而易见暖和了些许,相比于乌扬的冷淡,祁瀛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他伸手碰了碰碗壁,碰到还有些发烫的温度后便收回了手,余光瞥到一旁还未来得及移开的视线,不由得好笑起来。
“我帮你看看温度,大人不跟小孩儿抢吃的……不过我这大人做的挺好,你这小孩儿嘛……嘴确实毒了点。”
祁瀛说着又忍不住去逗乌扬,这小孩儿从见第一面时就和他不对付,他一直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被他捷足先登了。
乌扬当然知道他在映射刚才自己回嘴的事情,终于抬起头有些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但凡这张嘴的毒少了那么一点,殿下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这个我信,”祁瀛点头,还得多亏了这人当年的背水一战,他才能有今天的逍遥自在,说着他起身走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玉佩,玉佩安静地躺在手心,被反射的阳光照得通体晶莹。
“所以……救命恩人用这块玉佩唤本王冒死回京,这又是为何?”
质子一般的异姓王储放归封地继位,只要帝王不傻都不可能允许,他们有的是办法让王储出现各种意外。
但祁瀛十年前就是平安回到了封地,没缴一兵一卒,也没答应任何奴颜屈膝的要求,原因只有他和乌扬、以及东宫那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