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动作不停,慢慢往前推进。在他身旁不远处,是姜秋红的丈夫高明,同样抡着䦆头苦干,一言不发。
姜秋红则蹲在两人后面,仔细将棒子从秸秆上掰下来,扔到两行地垄中间的空地上,堆成一个个小堆儿。
眼看两亩地锛了一多半,赶天黑就能把棒子拉回家,唐墨悄悄松了口气,但心里并不怎么痛快。
往年他和唐贵都是搭伙秋收,俩大男人在前面砍,姜冬月和刘小娥在后面掰,马秀兰则待在家里看孩子做饭,收完一家的地再收另一家,谁也不耽误。
但今年唐霞带着李建军开拖拉机回娘家帮忙,居然只跟唐贵搭伙,把他单独甩在了一边,啧。
没良心的东西,有你们求上门的时候……唐墨肚里憋着气,砍得更用力了,等这垄砍完,他抻了抻腰,把䦆头往地上一扔,蹲下身开始掰棒子。
女人力气小,掰棒子也不比抡䦆头轻松多少,他得和姜秋红先掰个碰头,再继续锛棒秸,争取今天把第二道河的地收拾干净。
唐墨正干得起劲,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他,扭头一看,是马秀兰。
“老黑!老黑啊!”马秀兰小跑步匆匆过来,额头都冒了汗,“建军把拖拉机开沟里了,死活弄不上来,老黑你快去窜忙吧!”
唐墨:“……这么平的路还能开沟里?陷在哪道河了?”
“嗨呀,你快去吧。”马秀兰吞吞吐吐的,“反正指望不上他跟小贵子,干啥啥不行。”
唐墨心里暗骂活该,现世报来得真快,嘴上却没说什么,对姜秋红和高明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马秀兰匆匆走了。
他一走,高明就要放下䦆头休息:“我抽根烟歇会儿,累死了快。”
“歇什么歇?懒驴上磨屎尿多,就你那俩腰子值钱!”姜秋红立刻开骂,“你看看你这副德性,真是冬天的□□,一戳一蹦跶,不戳死不动弹。要叫你自己过三天,十成十饿死家里,大饼挂脖子上都不知道转圈儿吃!”
她嘴上不停,骂完高明又骂马秀兰,“死老婆子,心眼偏到胳肢窝里去了,就这还当家作主呢,老了有她受罪的时候!”
接着骂唐墨耳根子软,“几十岁的庄稼汉了,不知道什么轻什么重,人家都把自己撇出去单过了还窜忙呢?窜稀还差不多!白瞎了冬月跟他过日子。”
左右地里没别人,姜秋红像机关枪似的把几个人都突突突了一顿,手上掰棒子的活儿半点没落下。
骂完看高明还在地垄里抽烟,愤愤地又补一句,“你快点儿,真是懒驴子驾辕,不打不走!”
“……”
高明不紧不慢地把烟抽完,继续回来干活。
他其实想再抽一根,但媳妇脾气太暴躁了,不好对着干。
……
“阿嚏!今儿怎么老打喷嚏啊?”
唐墨擤擤鼻子,跟着马秀兰快步走到第四道河,就见一辆半新不旧的拖拉机歪在路边,车头左前轮悬空耷拉着。
唐贵和李建军一个站在车斗旁,一个坐在驾驶座上,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唐墨心里越发趁意,叫你们没良心,一个忘了大哥,一个忘了大舅哥,现在傻眼了吧?活该!
他上前看了看,发现车轮歪得不严重,技术好点儿早开上路了,于是招呼唐贵和李建军:“带铁锹了吧?赶紧来挖几锹土,把车轮前头垫垫就行。”
乡下的土路很不好走,平时尘土飞扬,下雨了泥泞一片。在田间开拖拉机等大车,尤其注意要沿着之前压出来的沟壑走,如果压到突起的棱上,就很容易打滑。
“嗨呀,老黑说得对!”马秀兰在中间打圆场,把铁锹扔给唐贵和李建军,“人多力量大,咱们赶紧把拖拉机开地里,今天就差不多了。”
她毕竟是长辈,唐贵应了一声,李建军也从驾驶座上磨蹭下来,跟在唐墨旁边挖土,很快把路垫平了。
但俩人谁都不肯再动,唐贵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唐墨。
搞什么鬼呢……唐墨皱起两道浓眉:“你俩装啥木头啊?赶紧把车摇着了开起来,挡在地头算啥事?待会儿有乡亲拉棒子都没法过了。”
“叫建军开吧,”唐贵皮笑肉不笑的,“他懂技术,一脚就上去了。”
李建军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哼哼唧唧的:“还是二哥开吧,之前在地里装棒子你不是叫我下来,说你开得更熟嘛。”
唐墨看阵势不对,想了想走到拖拉机头前面,掀开盖子一瞧,好家伙,半点油都没有!
仔细看应该还灌过水,硬是把油底儿都耗干了,难怪谁都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