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霞:“我现在躲着姜冬月走,以后过年也躲着走。大年初一上坟,谁看见她不嫌膈应?”
乡下人每年给逝者烧两回纸,清明和周年。林巧英在春节过世,按习俗确实需要初一烧纸祭拜。
唐霞说得痛快,话音落在马秀兰耳朵里,就有点不对劲了,“千年王八万年龟,谁能活成王八岁数?对上哪天咽气是哪天。”
“嗨呀,我就那么一提,妈你甭往心里去。”唐霞匆忙将舌头拐个弯儿,“大嫂是挺孝顺,可惜她妈脑筋太轴,放着亲儿子不用,天天住大哥家吃喝,住医院恐怕没少花钱。”
马秀兰立刻沉了脸,鞋刷子“桄榔”扔台阶上:“谁说不是呀?问老黑他啥也不吭,给冬月瞒着盖脸面,打量别人不知道呢。”
在马秀兰看来,唐墨无论怎样疏远都是亲儿子,血脉关系超越一切,所以年根底下趁着姜冬月长住魏村,跑了好几趟劝唐墨捏紧手指缝。
庄稼汉挣钱不容易,这边花多了那边就少,怎么能把钱扔给外人?结果唐墨并不领情,笑笑那丫头片子还敢冲她甩脸色,简直是猪油蒙心,忒糊涂了!
“妈,你想开点吧,大哥现在满心满眼全是他媳妇,咱们自家人比不了。”唐霞阴阳怪气地拱火,“今天我刚走过桥头,就听陈嫂子说他俩跑青银县买了半扇牛肉,寻思着能喝口汤呢。进家门一看,你这儿连根牛毛都没有。”马秀兰哼了一声:“哪来的牛肉呀,还半扇?你大哥买的净是下水料,白给我都不要。肯定是冬月的主意,撺掇老黑整那些花哨东西。”
唐霞:“唉,啥时候我学会大嫂的本事就好了,自己指东女婿不往西,真叫人羡慕。”
马秀兰对亲闺女的事情格外敏感,听见这话都没顾上骂媳妇,慌忙问道:“小霞,你今天咋一个人回来?没跟建军又吵架吧?”
“没有,建军在家带孩子呐。自从上次公爹骂了他,老实多了。”唐霞把瓜子盘端出来,咔咔地嗑个不停,“他蹲监狱我在家守着,整整三年哎,搁谁家不得把这样式儿媳供起来?”
“对了妈,我大嫂还卖衣裳不?她要关张了给我捎信儿,弄几件便宜的随便穿穿。”
“不好说呀,改天妈去探探口风……”
* * *
姜冬月对婆婆和小姑子的算盘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只要不犯到她眼前,爱怎么叨叨就怎么叨叨。
如果真敢犯过来……咔嚓!
姜冬月用力跺开最后一块牛脊骨,长长地松了口气:“看你爹干的好事,刀都快豁牙了。”
昨天全家人逛青银县,开门的店铺太少,没买着什么衣裳,只挑了洗衣粉、香皂、洗头膏、两捆衣架和两个新脸盆。
准备走的时候,碰见屠宰场工人拉着整整一排车牛下水叫卖,唐墨不知道抽哪门子疯,非要买副骨架,“炖熟了喝汤,有营养。”
那骨架剔得都泛白了,根本没有肉,姜冬月坚决反对,商量来商量去,到底买了十斤牛脊骨、五根牛筒骨、一大块牛肝。
东西是好东西,价钱压得也低,就是太难处理,撒了粗盐泡搪瓷盆里浸着,前后换了四次水,仍瞅着不大干净。
唐笑笑:“妈,没事儿,我择完韭菜再洗一遍。”
“别折腾了,直接焯水吧。”姜冬月将牛脊骨扔进搪瓷盆,牛肝捞出来切成半寸厚的宽片。
下水熟得快,不能和骨头一块儿焯。
分两批焯过水再洗掉浮沫,姜冬月重新起锅,把牛骨牛肝和葱姜蒜、干辣椒、陈皮香叶等调料一股脑全放进去,盖上锅盖小火慢熬。
她计划熬一锅高汤,但是普通锅盖没那么严实,水开后越熬越少,没到傍晚就凝成了糊,只能端下来晾着。
姜冬月蘸筷子尝了尝,发现味道挺不错,晚饭时便舀了一勺煮面叶,用蒜苗炒牛肝,还摊了半盆韭菜鸡蛋饼。
全家都喜欢那股咸鲜滋味,唐笑安尤其吃得欢实,像头快活的小猪崽:“妈,明天还吃面好不好?”
姜冬月笑道:“行,明儿晌午擀面条,卧荷包蛋。”
她过完年瘦了十来斤,唐墨和孩子也掉了膘,是该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随后几天里,姜冬月每天换着花样做饭,正月十五用最后那点牛骨汤底涮了火锅,等唐笑笑十七开学,才点燃一挂鞭炮开门做生意。
店铺里囤的全是秋冬厚衣裳,现在卖并不占优势,幸亏质量和款式都过关,加上狠心降价,又有各种小赠品,过完庙会差不多出清了九成,剩下的只能妥善保存,留着今年入冬后再打折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