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他的预期中,自己应该以压倒性优势胜出,万万没想到最后是靠着亲妈临时花钱拉来的老年团,才以九票的微弱差距险胜,说出去都不怎么光彩。
幸亏他干了几年村支书,跟乡里有些交情,今天唱完票就匆匆请客跑关系,私底下送了十几盒名牌烟,又提前看了眼委任状,才觉得心头踏实了点儿。
现在么,反正他已经赢了,大队会计还是陈老根,两人虽从前有些龌龊,到底算同姓本家,只要连起手团结互助,绝对能把赵成功挤出去……
陈爱党想着想着,额头又疼起来,他熟练地用力捏了捏,忽然感觉后背发凉,一阵阵疲倦自骨缝深处泛起,撞得他头晕眼花,视线都有些模糊。
“我……”陈爱党开口,思绪却瞬间飘远,恍惚像冬天一脚踏空摔进厚厚的雪堆,怎么也爬不出来。
酒盅咕噜噜滚落到地毯上,然而众人正高声说笑,谁也没听见这点微弱的响动。
直到几分钟后李亚楠起身倒热茶,不经意撞了陈爱党的椅子,才发现他竟然垂头歪坐,闭着眼淌下两行暗红鼻血。
“爱党?爱党你怎么了!”
李亚楠惊声尖叫,整个包厢霎时乱成一团。
第80章 想不到
陈爱党干了好几年支书, 在石桥村颇有名声,加上选举刚结束,正月里又没什么农活, 所以他急病住院的消息迅速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每个角落,一时间石桥村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听说是高血压还是高什么来着,反正脑子里有根血管崩了,真是想不到啊。”
“可不是嘛,爱党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中风,以后瘫床上咋过日子呀?”
“少他妈瞎说!陈爱国一天天住卫生所输液还活蹦乱跳呢, 爱党根本没事,出了院该干啥干啥!”
“据说他们吃饭那个百花酒店,隔条街就是洪金市人民医院, 当时就送急诊抢救了。”
“要我说还是身体要紧, 老陈家兄弟六个都挺着肚子不下崽, 脖子里全是肥膘, 那体格能好吗?”
“人呐就是不能太骄傲,骄傲使人落后!以前隔壁村有个地主成天喝酒吃肉, 过桥头时掉河里就没浮起来!”
“哪年辈子的老黄历了还翻出来说?坐一边儿去……”
乡亲们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但是等到第三天乡里下发通知, 要求将选举当日的候选人按票数向前顺延一位,由赵成功暂代支书位置,村里风向立时拐了个弯儿。
“瞧瞧成功这运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啊, 以后咱村就是赵书记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石桥村也该换个新天地了。”
“老陈家流年不利,要不是选上了跑出去喝大酒,爱党也不能躺医院里,唉,都是命!”
然而赵·天选之子·成功这会儿也在发愁,拿不准怎么面对陈爱党。
不去医院探望吧,乡里乡亲的实在说不过去;去探望吧,又怕刺激到陈爱党,好像他故意幸灾乐祸似的。“唉,一天天整的啥破事儿?还不如砂光轻松。”
刘香惠正在厨房炸粉条,听见赵成功唉声叹气,索性把他拉过来剁大葱:“别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一把火没烧起来在家里闲得五脊六兽,帮忙干点活吧。”
赵成功拎起菜刀乱剁,很快辣得两眼泛泪花,吸吸鼻子道:“那高血脂是陈爱党自己吃出来的,又不是我害的,现在姓陈的见了我都恨不得砍两刀,我太冤枉了!”
刘香惠心眼实在,听了这话也没啥主意,闷不吭声地换了口锅煮萝卜丝儿。
赵成功嘀咕半晌没回音,便把大葱碎搓到碗里,痛快擤了擤鼻涕,推起自行车要出门。
“在家待着也没办法,我上平村镇找乡干部参详参详。”
最近几个村都在搞选举,乡干部们四处跑,累得人仰马翻。赵成功前后去了三趟,才捉住一个上了年纪的作为代表,然后率领石桥村干部一块儿去人民医院。
彼时陈爱党已经在病房躺了五天,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太好,但说话很和气,甚至握着赵成功的手嘱咐他放心大胆地干,有啥不懂不会的尽管来问。
“咱们几代人都生长在石桥村,千万要把乡亲们的事放在第一位,石桥村好了自己才能好。”
不知道这话说的有几分真,换成他肯定说不出来……赵成功深感佩服,郑重道:“我记住了!无论多大困难也得把工作干好!爱党你放心歇着,我们都在大队等你回来!”
陈爱党:“行,反正我也住不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