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叹口气:“问了,说不涨。我跟成功大哥商量着明天找老板算账,要是给钱痛快就不换,要是拖拖拉拉的……过完麦天立马找新板厂。”
“行,你看着整吧,算账时先对两遍数,别叫人坑了。”姜冬月说着,将唐墨身上的塑料布解下来,拿湿毛巾擦掉碎头发,让他兑点儿热水冲冲脑袋。
唐墨今天累得够呛,原想着胡乱擦两把就赶紧睡,到床边看看裹着小被子呼呼大睡的闺女和儿子,到底没敢,硬撑着打了个哈欠洗干净头,然后才躺到大床右侧,一秒进入梦乡。
今年十里八乡的板厂都挺红火,唐墨在的那家前阵子刚添了新机器,不管糊板的、砂光的,都天天起早贪黑。
饶是姜冬月格外注意,每天用滚烫的棒子面粥给唐墨泼两个鸡蛋加餐,晚上也不让他空着肚子睡觉,整个春天干下来,唐墨仍瞧着比去年瘦了点儿。
“……”
姜冬月无声地叹口气,把唐墨压在身下的被子拽出来,重新给他盖好,自个儿拉灭灯到床左边挨着唐笑安默默睡下。
转天,唐墨和赵成功干到晚上八点,歇工计数的时候顺口对板厂的老板提出算账。
对方笑呵呵地说:“今天太晚了,咱兄弟几个吃顿饭明天算吧,正好明天往外出板,能收一笔款子。”
抠门老板难得大方,赵成功和唐墨自然乐意,三人结伴到街口吃了炒饼和凉菜,又喝了瓶啤酒才各自回家。
“八点他就嫌晚?二月那阵子你们天天干到晚上九、十点,还给进货的大车帮过忙,他怎么不嫌晚啊?”姜冬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老黑你多看着点,小心那老板找借口拖欠工钱。”
唐墨摆摆手:“厂子就在那儿搁着,借老板十个胆他也不敢。再说了,还有成功大哥呢。”
他十几岁外出打工,吃过苦上过当,慢慢总结出一条朴素的经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尤其是村里开板厂这种,干活的全是四邻乡亲,顶多拖几天,不可能一直欠着。
唐墨自认为想得清楚,但第二天中午和赵成功一块儿要账时,发现老板没在。
只有老板娘耷拉着脸:“出门进货了,你们过两天再说吧。”
唐墨&赵成功:“……”
俩人没说什么,照旧守着砂光机忙活,但直到大后天也没看见老板的影子。
这下唐墨坐不住了:“老小子不会真想赖账吧?”
他以前都在城里干木匠,今年换到板厂才发现人家挣的更多,每当炮制完的板子装车运走,流水似的钞票都能把老板的大黑皮包装满。
唐墨倒不眼红,但挣钱那么多的老板要敢赖他的血汗钱,真就黑心烂肺了。
好在赵成功有主意,后晌悄悄剪断电闸线说机器坏了,叫上唐墨一块儿打听着找到老板家,直接将他从屋里拎出来,半点功夫没耽误地结了账。
唐墨深感佩服,傍晚坚持请赵成功下馆子,又给他买了条烟。“哥,还是你有办法。要不是你镇住了老板,我看他得扣咱们几十块钱呢。”
赵成功吐出个烟圈,说道:“老黑你见的少,他们开板厂的就好这样,越有钱越抠门,多扣我们几天工钱能发财还是能致富?呸,就是属王八孙子的!”
俩人边吃边聊,唐墨忍不住发愁:“离收麦子还有二十几天,今儿闹成这样,上哪里再找个活干啊?哎!”
赵成功哈哈大笑:“你想那么多干啥?明天该咋干接着干。我跟你说,老板他还得请咱俩吃饭,不信你就瞧好吧。”
唐墨:“……?”
他半信半疑地回到家,睡前仍觉得想不通。因为今天他跟赵成功都特别生气,就差动手锤老板几拳了,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转天来到板厂,果然如赵成功所说,该咋干还是咋干,老板和老板娘都客客气气的,中午还买了两袋子冰糕请工人们吃。
唐墨:“#%¥^&*.”
难怪老板比他有钱,就冲这份脸皮,他再活十年也赶不上啊。
第66章 收麦子
因为面子上勉强糊过去了, 黑不提白不提的,唐墨便继续在这家板厂砂光,直到农历四月十五才正式辞工。
今年闰了个三月, 他从正月初七开始一口气干到现在,除了石桥村过庙会和前阵子小麦灌浆浇地,没脱过半天工。累是真累,但挣的也不少,刨除二月提前支的那笔,总共拿回家一千六百七十九块。
唐墨非常得意,神色里透出点藏不住的骄傲:“真是没想到, 砂光比木匠挣的多多了,我看再干两季,就能攒够钱买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