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耳朵清净了,唐墨脸色却更黑了。
他搀起马秀兰,一路将她“送”到巷子口,低声说道:“妈你自己回去吧,我媳妇坐月子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转身走了。
马秀兰急得跺脚:“嗨呀老黑!老黑!”
唐墨充耳不闻,蹬蹬蹬地快步回到自己家,然后趁姜冬月在屋里倒水的功夫,拿着布袋爬到房顶,开始一锹一锹地装棒籽儿。
他本来想粜棒子攒钱,但打听一圈发现籴棒子的只肯出价九分五,连一毛钱都没有,简直低得要命。与其贱价粜了,不如多留点儿粮食,等到过年或开春有收陈棒子的,他再往外贩。
这种化肥布袋装满后,用塑料绳结结实实捆扎住,每袋大约一百二三十斤。唐墨从堂屋和西屋房顶各装了七袋,就光着膀子开始往下扛,一袋袋地倒进西屋专门放粮食的大瓮缸,用石板压严实。
终于忙活完,唐墨累得前胸后背全是汗,靠着梯子大喘气儿。
姜冬月打了热水让他擦洗,唐墨摆摆手:“哪用这么干净啊?待会儿还得上地里耙田埂。”
“明天再去吧。你连着两天起大早干活儿,熬坏了咋办?”姜冬月瞪唐墨一眼,“快擦洗去,完了躺床上睡会儿。”
今天亲妈胡闹一场,唐墨万万想不到还能有这种待遇,憋不住“嘿嘿”笑了两声,问道:“冬月,你不生我妈的气么?”
姜冬月提前结束了第三回 合,倒真的不怎么生气,但她不想让唐墨翘尾巴,索性挑明了说道:“生气有什么用?你妈不怕我生气,我还怕自己气得难产呢。”
“你赶紧睡吧,睡醒了到魏村把我妈接过来。现在我还没生,身子再笨重也有力气跟你妈顶几句。等我生完孩子半死不活躺床上,你妈如果再这样,真就要我的命了。”
唐墨急忙道:“不会不会!我都跟我妈说了,以后你坐月子不用她操心。别看我平常不计较,这回说话管用,不能由着我妈折腾。”
“你现在想请也晚了。” 姜冬月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因为你妈回去肯定病了。”
唐墨顿时心里一咯噔,正要细问,就听姜冬月慢悠悠地道:“不是头疼就是脚疼,躲不过再添个腰疼,反正是绝对不能给媳妇伺候月子了。”
原来如此……唐墨哼哼两声,端水盆擦洗干净就去睡了。
他确实累得够呛,没多会儿便打起了呼噜,梦里却不怎么安稳,一忽儿在工地被人诓骗着结伴去挖煤,一忽儿在木匠厂不知怎的着了火拼命泼水。
正走投无路时,马秀兰忽然拄着铁拐杖喊他快跑。
唐墨大吃一惊:“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马秀兰:“姜冬月打的呗。她法术太高,妈打不过,得回洞里再修炼三百年!”
唐墨迷迷糊糊地想:“冬月哪儿会什么法术啊……”
“当然会!”马秀兰说得斩钉截铁,“刘建设欺负你,冬月打断了他的腿,妈现在落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但是你放心!冬月快生孩子了,我这就找和尚收了她!”
唐墨急忙喊道:“不行,不能收!冬月是个好妖怪,她没吃过人。”
然而马秀兰不听他的,转眼就带了七八个光头,个个手里托着脸盆大的金钵,围在家门口念咒要收走姜冬月。
还有个看不清模样的躲在高处,轻声质问他:“你怎么知道姜冬月没吃过人?”
唐墨:“我真知道,冬月是个好妖怪。”
“你怎么知道姜冬月是……是个妖怪?”
“妖怪咋了?妖怪也是我媳妇!”眼看光头们围拢过来,唐墨急得双手乱挥,“冬月!冬月你快跑啊!”
他越喊越急,忽然想起姜冬月大着肚子跑不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冬月没吃过人!她是好——冬月?”
唐墨眨眨眼,又眨眨眼,这才发现刚才在做梦,而他不知怎的已经坐了起来,心脏怦怦乱跳,后背全是热汗,喉咙也干得发疼。
但姜冬月没有给他倒水,反而抡起扫炕炊帚抽在他肩膀,凉凉地开口:“原来你夸我好,就是因为我不吃人啊?”
“……”
唐墨用力咽了口唾沫,一开口声音喑哑:“冬月,水。”
“喝什么水啊,老实交代。”姜冬月又抽唐墨两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墨:“?!”
唐墨有些混沌的脑子“刷”地清醒过来,后脖颈汗毛根根竖起,一双黑亮眼睛瞪得老大:“冬、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