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走了之后,我才带着两位小姐逃到了扬州。”男子的话音一顿,低声道:“后来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秦姝意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她们特地等在了陛下南巡的时候,假扮成家破人亡的卖唱歌姬,诓骗了当时的陛下和卢家伯父。”
“而你,”少女打量着眼前的人,“你被留在了扬州,靠着当初从赵家拿出来的金银,一举收购了当时的四家盐行,并借此翻盘,成了富甲一方的盐商。”
“如果朝廷有朝一日收盐,赵家那两位在京的小姐必然会拼命将穆王派来,届时你们应时而变,穆王自然也多了一桩功劳。”
“倘若朝廷不收盐,那就更好了,你的身份不会被识破,只用安心呆在扬州,做穆王的后盾,和他的最后一份财势。”
房间内一片寂静,赵永这次没有反驳。
“两位小姐进京之后始终安分守己,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况且大小姐还诞下了皇嗣,所以陛下不会赶尽杀绝的,是吗?”
他岔开话题,只问着自己关心的事。
秦姝意思索一瞬,看着眼前的人,“若是陛下生前遗恨,或许会将她们千刀万剐。”
赵永一急,挣扎着身上的绳索,“他怎能如此狠心?这是同他相濡以沫二十余载的妻子。”
“陛下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人。”少女垂眸转身,又补充道:“我会求情。”
挣扎的男人闻言微怔,动作一停,嘴唇嗫嚅着,正要答谢时,却听到少女淡淡的嗓音。
“我会请求陛下给她们留个全尸。”
赵永无力地瘫倒在身后的木桩子上,眼眸宛如一堆死灰,整个人泄了气。
秦姝意拿起桌上写了一张纸的记录,事无巨细、详略得宜,可以看出记载者功底深厚。
看到最后一个字时,却发现宣纸一角留了一滴墨,洇出一团墨痕,她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副场景,一件东西缓缓浮现。
少女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面如死灰的男人,声音中却带了一丝焦急。
“天水郡赵氏旧部在各州四散,有专门的虎符号令,见符者如见家主。”
秦姝意催问道:“虎符呢?”
赵永顶着一张肿胀的左脸,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轻声开口。
“虎符?世子妃还真是眼观六面、耳听八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妃才是我们赵家的人。”
忙了这些天,她只顾着找当年的人证和物证,却忘了当初梦里除了那封信,还有一道虎符。
兵者认符不认人,她只以为这一世西郊大营已然归为东宫,武状元顾长靖也并未效忠萧承豫,算是万幸之事。
可却忽略了那致命的一点,萧承豫的兵根本没有聚集在一处,他的亲卫是当初赵家的旧部。
她首先要除的,是萧承豫;至于宁婕妤和赵姨娘,先断其臂,自然再无反抗之力。
这几日却昏了脑袋,只担心着昏迷的裴景琛,却忽略了蓦然安静下来的穆王。
“我问你,虎符呢?”少女从腰间抽出一把镶着玉石的短刀,眼底的红血丝渐渐上移。
赵永瞥了一眼她的刀,轻嗤道:“你想杀了我?哈哈,我求之不得啊世子妃!”
心头嗜血的冲动愈发浓烈,她只觉得眼前的人笑得令人作呕,刀尖正要往前刺去时,却被人凭空拦住。
秦大公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边,及时拦下了这一刀,只轻轻摇了摇头。
刀尖顿在半空,赵永闭了眼睛,想象中的痛苦却没有涌上来,睁眼时对上的却是一双略显血色的桃花眼。
“想必赵老板现在还不知道,我朝已经与北狄化干戈为玉帛,两方亦有结成秦晋之好的意愿。”
少女的桃花眼眨了眨,眼眶却有些疼,接着往下说,情绪却稳定了许多。
“赵老板不妨猜一猜,赵家残余的那些叛军旧部,同在西北戍边多年的二十万将士相比,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赵永闻言,眸中果然闪过一丝惊惧。
秦姝意见他不欲说出虎符和赵氏残部的情况,也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关上门时却依旧面容沉静,仿佛方才想要拿刀杀人毙命的不是她,只淡淡地叮嘱道:“守好里面的人,别让他死了。”
两个侍卫并未多问,俱拱手应是。
待走出后院,少女这才脱了力,靠着身边的秦渊才勉强站稳,眉眼郁气丛生。
即将上值的大理寺卿同自己的妹妹审了两个人,又旁听了一个接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眼下心中也如一盘明镜,慢慢想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